“如何收拾”策马跃上一道土坎,马上的黑衣青年哈了一声,“只要那是陆大人,就看元嘉这个废物怎么被收拾吧他算老几,也来管我”
他的同伴紧随在他身后,他头也不回地问“你会同我一起来,难道是为了你我之间那点情分,难道不是因为你也不甘心”
“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他身后的那名青年说,“若是大人不在了,元嘉上位总比别人好一些,就算他确实才干不足,意志不坚,心胸狭窄”
前骑的青年发出一声嘲笑。
后骑的青年接着说“所以如果大人果真在那里,他就可以尽早滚了。”他语气淡淡,却是同前骑青年一般对顶头上司的轻蔑。
“纪道行,你觉得大人如今是否尚好”
“我看那捕快说的不是谎话。大人应当暂且无碍。”
“只要大人真的无碍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前骑青年转过一块遍布乱蓬的山岩,林影退却,视野一亮,山道斜转向下,一湾碧水同样在此转出,水流和缓,水面平坦,地势从此渐渐低平,岸边出现了成片的稻田,熟黄之色沿着曲水向远,举目望去,粼粼波光的尽头,一座小城的轮廓隐隐约约。
正当这两人向昌江城直行而来的时候,封深正在带人炼铁。他没有用赵氏工坊后院的炼铁炉,也没有用赵氏工坊剩下的那些铁匠和学徒。
这些铁匠和学徒被赵庆鼓动来衙门闹事,未料到早已有耳报神将他们的动向报予县衙,他们拖拖拉拉,吵吵嚷嚷地来到,鼓槌还未拿起,就被仪门两侧跑出的几个衙役一通乱打,当即就被抓了几个,跑了的几个也被衙役追到家里去带走,一齐绑在衙门前受刑。
受刑之后,除了赵庆的儿子兄弟几个被押送到城北那座露天的监狱去,其余人被训斥一顿后就放回家了,到现在被打得最轻的一个都没把伤养好。不过就算他们毫发无伤,封深也不会用他们。
归营之后,乡兵少年们对封深和陆定渊的崇敬又上一层,他们感觉得到这两位大人来后昌江城发生的变化,而年轻的心预感到这只是个开始。
他们归营接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去将赵氏工坊后院中满仓满库的矿石从城中搬运到城北,就在离那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的西面城墙不远。此地的住户已经拿了衙门的钱搬到了靠近城南的地方,拆去旧屋之后,这里又出现了一处空地,被一片长得歪歪扭扭的菜地所环绕。
矿石在空地上堆成了小山,但少年们和见到这些矿石的百姓大多只是觉得不愧是赵氏工坊,积攒了这样多的矿石,难怪能做供应全县铁器的独一家呢。只是坊主赵庆实在太不做人,街坊邻居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一家几十口人明明也同在这座城中,竟然偷偷勾结倭寇卖给他们武器,令不知多少人枉死在他所打造的刀下,真是良心坏了大人抓他们抓得好
气愤之余人们又不得不感到忧虑,赵庆逃了,他的儿子和兄弟也被收监了,秋收在即,官贩下乡也不止一次被人询问是否有镰刀之类的铁器可卖,但他们也答不出如今昌江城还有多少铁匠可用。
所以无论乡兵少年们搬运矿石,还是用石锤将暗色的矿石锤碎的举动,虽然是在城北,也是很引人注目。
同兵营一般,堆放矿石和处理矿石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几十名少年和从流民民夫那边拨过来的人一起动手,在地上掘出了一条不深不浅的沟渠,从城外引进一道活水,环绕一圈,又从缺口流出。
水的源头来自山林,是小封大人第一次带人出城伐木的时候在不远一座小石山上发现的泉眼,将压在泉眼上的大石推开只需要小封大人轻轻一推,水道清理出来,清澈的山泉就汩汩而下,沿着水道流入山间一座石头垒成,铺了砂石的水池,供在此建造营地的流民日常所需。
水池又有一个出口,山泉从一头注入,一头流出,流向同样建在城外的砖窑,每次轮值出城伐木途径此地的时候,少年们总会发现这砖窑占的地方越来越大,垒起来晾干的泥砖越来越高,窑孔也越来越多了。
他们看不到那些在山洼里堆放的成千上万已经烧成的砖头,也不知道这些流民民夫在这段时日同县衙的密切交往,只是觉得那些流民民夫也不似过去听说的那般面黄肌瘦,懒惰狡猾,干起活来也十分勤快熟练。
通力合作将水渠挖好后,这些民夫又从城外运进来一些颜色与寻常不同的砖头,和封在木桶中的一些极其细腻的灰泥。
他们不很熟练地将那些灰泥拌着河砂、石灰搅成粗糙的石浆,用木刀抹在砖上,然后一层层地垒起了一个一人多高,头小肚大的炉子,上下开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口,外面抹上一层黄泥,又在一处开口接上从工坊运来的鼓风机。
木炭、石灰、被捶打成小块,用筛子筛过,还用水洗过的铁矿,加上一个炉子,这时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他们是要自己炼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