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愿意为了医学奉献啦?”针头仍抵在他脖颈上。我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空气一时紧张地凝滞。看着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我笑了笑,收了针头。
“希望你以后还是少点这种折磨动物的点子吧。”我淡然道,转身就要走。突然感受到身后似乎有一阵风,连忙回过身,方才的针头就在我眼前,离我鼻尖不到一寸。
他停下来的原因是,他的胳膊正被人从身后抓着,我抬眼看去,顿时呼吸一滞:宁澈院长。
“s大医学院是医学名校,怎容得你做这种事。”宁澈眉心紧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有力地握着那男生的手腕。
他确实老了,可是那种名医的身份,以及强者的气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他鼻梁上的细丝眼镜,我想,他一定很多年没换了。他博学多识,生活上勤俭恪守,符合我心里一切对名医的想象。
注视着他的眉眼,心头突然涌上一种感觉:好像在很遥远遥远的岁月里,我也曾这么想过,想着他就是我心中敬佩的那种医生。脑海里也适时地浮现他年轻时的模样,他有着高挺的鼻梁,俊秀的面颊。那时他刚从门诊进来,腋下夹着文件夹,向我伸出手:
“你好,我是宁澈。”
记忆一下紊乱,转瞬即逝。尽管如此,他年轻时的模样仍然还是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清晰到让我相信,我一定见过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现在的我尚没有出生的时候。
“院……院长,是闻云,他蓄意破坏我们组的实验,不但擅自给老鼠注射药物,还拒不处死它,放任它逃走,这可能成为病菌的传染源。我实在是……实在是,有些生气,才这样的。”那男生一见是院长,瞬间低三下气了许多,顺便巧妙地把他虐待动物的事略了过去。
宁澈稍稍挑了挑眉:“哦?只是有些生气?你可是趁他不注意时,要拿针头扎他脖子,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没记错的话,闻云还是你的同班同学吧。”
“闻云他!是他先拿针头扎我的!您大可以去问围观的同学。”那男生似抓住了我的把柄,忙不迭地跟宁澈告状。
我轻轻啧出一声,告状倒是挺快。不过我确实把针头抵在了他的脖颈上,等着处分吧。
宁澈的目光转向其他同学,班长看着我,喉结滚了滚才说:“院长,闻云同学并非有意为之。这位男同学一直在想办法折磨实验小白鼠,闻云同学看不过去了才放了那只老鼠。他气不过要打架,闻云才把针头举起吓他,事实上根本没扎进。希望您看在闻云同学学习优秀的份上,从轻处理。”
“就是啊,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闻云怎么可能真的扎他脖子。而他想抽小白鼠的心脏血……”另一边的同学附和道。
我稍稍松了口气,鼻头竟有了些酸涩:不知为何,我似乎生来就觉得人心冷漠,大部分时候都是旁观和默认。但此时这些尚未认全的同学却愿意站在我身边。
“院长……不是这样的。”
“我是老了,但还不瞎。”宁澈淡道,放下那男同学的手:“告诉我,s大医学院院训是什么。”
“德……德高医精。”
“哦?原来你还记得啊。”宁澈语音上扬,“首先得有医德,才有救人。你刚才是要做什么?对小白鼠心脏抽血?你看了医学院实验室守则吗?第一条是善待实验动物对吧。”
“……是。”
“从医首先得善心,谁都知道学医的路有多苦,我相信所有愿意从医的人,都是因为有着悬壶济世的愿望。你能这般对待实验动物,将来会怎样对待病人,我还真是不敢想象了。”
看着那男生被吓得说不出话,宁澈松了眉心,也不再多说:“行了,让你们班导处理吧。闻云,你跟我来一下。”
“啊……?哦好。”我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他挺直的背脊,不疾不徐的步伐。那种见过他的感觉愈发强烈,好像他是我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隔了一世的时间,也没有办法抹去。
……
那次宁澈在实验室帮我解围后,叫我去办公室,我本以为免不了一顿训,毕竟他就算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护着我,也不可能放下他身处的位置。
可是他没有说我什么,只是提醒了我些处事之道,顺便送了我一些他收藏的教材。
我自然是意外而又感动,只好连连道谢。
“看你刚才在实验室,还真是厉害得很。”他仍是一副淡淡的笑,“你这年轻气盛的模样,和当年还真是一点没差。”
“院长,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啊。”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摸着下巴似在追忆些什么,眉眼间蓄了深深的怀念:“那个时候啊,还没遇见我。连个处方都不让放呢,搞得总被一些人欺负。”
看着我愈发地疑虑,他摆摆手,不再说了。
“总之,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安心地学医吧,闻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