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段时间里认识你，我从第一眼便知道你并非泛泛。我理解你有过的痛苦，然而你能改变的还有很多。你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成为令自己满意的人。只可惜，我看不到了。请照顾好自己，一切安好。”

啪嗒一声手机坠地，这条信息证实了我看向窗外时，那一瞬的不安。

没等我找上程哲之和于秋，许南泱乘船坠海自杀的事就传进了医院。

我还以为副院长、药剂科主任死了，会有多大的风波。事实上是连学生知道的都不太多，只有许南泱手下的几个博士生研究生知道，因为他们分了许南泱手里没结的课题。医院里则是不动声响地换了位主任掌管药剂科。看着也是慈眉善目，安分做事的人。

我心知这都是许南泱自己安排的，他把自己对他人的影响降到最少，将未结的事情交给信任的人，安安静静同在意的人道别，就连办公桌上那份遗嘱，语气也是平平淡淡。

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平淡而不卑不亢，在他坎坷的一生里，他终于成为一个值得骄傲的人，可无论他站的位置有多么高，也从来不会有一丝骄躁。

自从水箱里再无一丝灵力可以感受到时，我便明白了一切。院方认为他死于压力过大，其实是小看了他，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他的死，是为了宁澈，也是为了所有人。

“即便他曾遭到世人的冷言相看，他也还是不忍心任何人因他受伤。即便曾经你不信任他，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也还是喜欢你。”将一切告诉宁澈时，我如是说道。

“在他身上，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宁澈头垂得低低的，像是一下被抽干了精神，我从未见过胸外科的主任会在他的后辈前呈现这般模样。

“你说他喜欢我？我不信。整整十年，他都没有再过问过我。”

“那是你不知道啊。”我轻声答道，“他一直在关注你，一直都在。会悄悄地托药剂科的同事打探你的消息。即便是在实验室，他也时常会在草稿纸上写你的名字。”

“你跟他的交集不算多。这些，你是怎么可能知道的。”宁澈抬了眸子，眼神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呢，似乎具备通灵的能力，我能将自身代入他人的记忆里，切身体会他的一切情感。”我倒了杯茶递过去，让宁澈润润干涩的唇，“所以某种程度上，我是最了解许南泱的人呢。”

“明明……也许有其他的办法的，他完全可以找我商量，为什么……”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宁医生。”我双手交十，垂着眸子玩着手指，“当初许南泱说是他救的你，你不信。难道现在他说他灵魂分裂，另一半灵魂要杀你，你就会信么。”

“……”宁澈看着我，一时无言。

“也许你会说，你早查明了救你的是他。他说什么你都会信，可是，他不愿意再说了。那一次之后，他惧怕了，惧怕对你袒露真相。”

“其实，就算他因此杀了我，我也很乐意。”

“宁医生。恕我直言，没有那么多如果……”我抬手，挠挠脑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

“什么？”

“他爱你，任何时候都是。”

“这世上只有一人，爱你胜过爱他自己的生命。”我抬眼，看向窗外灰蓝的天，遥远的天际像覆了一层淡淡的光。

“可惜啊，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

“信任的建议需要长年累月，崩溃却只要一瞬间。”

我正照例和程哲之走在医院附近的那条小吃街上，虽我没有胃口，他还是坚持让我填饱肚子，免得没有力气值班。

“喔？那你又信任谁呢。”程哲之冷不丁的一句，惹来我一个白眼过去：

“我自己也不清楚呢。”我说道，“不抱以太大的希望，就不会有被辜负的绝望。”

“要是没了我，你能把自己照顾好，我还能稍稍安心点。”程哲之不动声色地把零钱递过去，我这才发现我都没拿钱给小丸铺的老板。

“咳……”

程哲之见状，笑着拍拍我的背脊：“慢慢吃。即便伤心也要吃点。”

“噢……”我点头，垂着眸子小口吃了起来。

“我倒听说，许南泱的遗体，至今没有在海里找到。你说他是去哪了呢？会不会变成深海里的人鱼呢。”

“可能是在成了海上的泡沫吧。”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篇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