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死的可就远不止宁澈一个了。”

许南泱一向冷静自持，这句话却让他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久久地回荡在耳边。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他静坐了许久。

无色无味的毒药已经配好，只要在宁澈的水杯里搀上一点，他服下安睡后，清晨时分必然突发心脏病。而再怎么鉴定，也只会认为是他心脏病复发，这点诱发的短效药物，连代谢物都不会留。

不会有人知道宁澈的死因，也不会有人责怪自己。

明明宁澈早就该死了，那次的心脏病足够要了他的命，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他却不信。

就算他现在查明了一切，就算他为此孑然一身等到现在，这也太迟了。仇恨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在顶楼的水箱生长出罪恶的存在。

可是、可是，即便想起了一切，也没有办法恨他。

许南泱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的。可不杀了他，遭殃的将会是更多的无辜人。

真的没有挽救所有人的办法吗。

窗外风声呼啸，他紧紧蜷缩着，脑袋深深埋在胸前，双手无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抱住所有人的同时，不杀宁澈，那只有杀了水箱里的怨灵。

等等，于秋没敢下狠手的原因是……担心害死和它共用灵魂的自己。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死掉，它也必然消失。

许南泱一下想明白了。

做出这个抉择没有花他太多时间，他拿过笔记本，把里面存的资料、科研报告、未开的课题，全部转发给了他的学生和搭档。手写了一份可以算是遗嘱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后给他挂念的人们一个个发短信。很快他的手机来电炸开了锅，他开了静音，反手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披了件外套，关门带出一声沉闷的响，他随身只带了那瓶原本给宁澈准备的毒药。

……

北风夹杂着雪粒呼啸卷来，刮得窗框不住地响。

宁澈刚刚完成今天的工作，坐在床头抱着一杯热牛奶。那是年轻时的许南泱叫他做的，此后他便日日如此，即便许南泱后来出院，离开了他十年之久。

所幸，他又回来了。还有很长时间，给他们重新认识，重新了解彼此。

然而，今天许南泱的那句“请好好照顾自己”，却总是惹得自个心底不安。

好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

宁澈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许南泱的电话。

“滴、滴……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宁澈按下了电话，看了窗外的雪花好一会儿，又拿起了手机，再一次拨通，还是无人接听。

最后，他只好发了条短信：“睡着了么？”

他疲惫地倚在床头，看着那迟迟没有回复的手机屏幕，终于捱不住身体的倦意，沉沉昏睡过去。

他似乎有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那里面，他见到了他挂念了十年之久的人。

他们似乎都尚是年轻的模样，正同乘着一条轮船，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在耳边时远时近，天边有着若有若无的光亮，接近拂晓。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睡梦，但是，我想同你告别。”许南泱平静地开口，手里似乎握着一个小瓶。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医生，是不是那时你会相信我，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形同陌路。”

“一切都太迟了。或许，我们从相见开始就是个错误。”

“但我不后悔。不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喜欢你。”他轻声说道，反手将手里的小瓶扔进大海，只一瞬就被海水淹没了，“如果一定要以牺牲解决问题，比起你，我宁可那个人是我。”

“和你再次相遇，重新认识，我很开心。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很想继续。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在那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许南泱双手扶住船沿。

“再见了。”

“……你要做什么！”宁澈察觉到不对，急忙迈步上前，许南泱却先他一步，纵身坠海。

宁澈自然不肯放过他，跟着跃下。海水冰冷刺骨，他却终于紧紧抱住那人。那个让他后悔不已、心心念念了整整十年的人。

拂晓的阳光投射在海面，怀里人安然阖眼，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只一瞬，便化作了无数的泡沫。

……

宁澈猛然惊醒，手机仍在他手里握着，屏幕早已暗了下去，窗外却是拂晓时分。

昨晚终于得以抱着自己的抱枕安然入睡，清晨6点半左右，手机一声震动。我囔囔着又是哪个不安分的给我搞事，点开屏幕，看着来信的竟是许南泱，顿时睡意全无。

我打开台灯，窗外风声正响，远处是清晨的头缕光亮。

像是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我怔了许久，才颤抖地点开那条信息。

“子琛：替我向于秋医生和你的帅哥护师问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