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血腥味的冰水涌入口鼻,加上腹部创口的剧痛,层层地剥去我的意识,而我还在下沉,三胖的呼喊早已渐渐远去。
那条巨大的鱼尾还时不时闪过,在我身边盘旋不去,借着水面上投射下来的微弱的光线,我竟隐隐约约看到它的上半身是人,似乎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多想了,背脊落在水箱底部,光线几乎已经看不到,好像再也不需要呼吸,也感觉不到腹部的疼痛,大脑正在渐渐死亡,跟着缓慢的心跳一起。
我大概是要放弃了,身边一阵急速的水流,带着许多看不清的细碎气泡,像是被什么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正想着那怪物是不是要给我再来几下。罢了……也不必追究了,我已处于缺氧的极限,他再捅多少下都是一样的。
然而并不是。
水面上的光线愈发明显,空气一下涌了进来,背脊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胸膛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挤压,蓦地吐出一口水来,意识恢复些许。
“快!快点按住!”
“不行……血出得太快了……”
“帅哥护师……?”我半知半觉地张了张唇,努力地去看清跨坐在我身上施救的人,喉咙像是蓄了水,很难再发声。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腹部的疼痛一时剧烈一时淡去。
“好疼……”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味地用手掌贴住我的半边脸颊,安抚地轻揉着:
“没事了,没事了。睡吧。”
睡着了就不会疼了。
就这么想着,我安心阖眼。
他的声音像极了很多年前,记忆深处那个人,那时也曾这样哄我睡觉过,声线温和地让人迷醉,却也刺痛人心。
那时,好像只要他那么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安然入睡。
翌日。
不知睡过去了多久,好像能感受到投射下来的阳光,照得周身暖暖的,眼皮沉重得厉害,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睁开了些许,隐隐约约地看出等在床头的两个人的轮廓:三胖和程哲之。
“辛苦你们了。”声线软绵无力,我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可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别动。”程哲之眉毛一敛,按着我的双肩让我躺好。
“刚做完手术,你就动?唯恐天下不乱呢?”三胖说话还是那么喜欢飞唾沫,溅得我满脸都是。我无力地笑笑,琢磨着下次斗嘴绝不轻饶了他。
“伤到哪儿了?”我看向程哲之,语气平静。
他默默了许久,才张口说话。
“胃,肝破裂。”
“猜到了。”我了然地点点头。
“没关系的!”三胖连忙凑上前来,“子琛宝宝恢复很快的,很快又可以跟我们一起吃火锅了,还记得吗,你自己说火锅是有为青年聚首的首选!”
“啊……是吗。”我正想同他打趣,说话间又不慎牵扯了腹部伤口,顿时疼得脸色煞白。
“三胖,你先别逗他了,去拿镇痛药。”
支走了三胖,气氛一时就尴尬了,我微微别了脸去,假装看窗外飘浮的云。
“子琛,你伤成这样。交流期结束时和习谑的手术,你恐怕是做不成了。”
“不,我要做。”
“你是想病人没救活,医生先痛死在手术台上吗?”
“不行就用镇痛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拒不出面——”
“为什么。”他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
“程护师你误会了。”我忙要解释,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开口。
“过去的事早就是过去了,我认为我已经忘了,所以我希望你也忘了。”我说道,“而且,你跳进水箱救了我,我还没说谢谢呢。”
他一怔,咬紧了下唇。
“如果我告诉你,跳下去救你上来的,是习谑呢?”
长久的沉默,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不但救了你上来,对你进行急救,并且在手术室一直看着直至你脱离危险。中途没有休息一下,也没来得及顾及他自己。”
“这些,都是习谑做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竟喉口干涩得厉害。习谑,这个在我从医之路上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原本在我心里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可我们终归不是一类人,那时他太骄傲,而我太天真。
安静的校园,斑驳的叶影,每一天的朝夕相伴,他给予我的引导和帮助无人能及。我心知,每个人都只能陪我走一段路。可是,可是,我本都快忘记了那些,为何他又要回到我身边,以至于尘封已久的回忆竟一下涌出。
他说过,子琛学医很有天赋,努力的话,会是很厉害的医生。
一句话,让我追寻了数年。
“嗯,都是他做的。”程哲之说道,“虽然了解你的过往后,我并不想同他照面,但是他对你的关照,大家有目共睹。”
我苦笑。是喔,大家都觉得他对我好得不像话,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