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正捡起一只捏了一下,又对着阳光细瞧了会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卖相不好而已,可本来打算赚个二、三百的,现在也只能祈求保本了。想到这,李朝正刚解散的一股怨气又紧急集合了。两个红袖章口袋里揣满了苹果,手里还拿着几只正心满意足地要走,李朝正拿着苹果,上前一步相邀说“两位师傅吃完再来拿啊。看,熟得多好。”说着,他轻轻摩挲起了苹果,红袖章及围观群众就发出了一阵啊啊的惊愕声。朝正的手看似随意地那么一握,苹果就像海绵一样收缩在了一起,果汁和已成渣滓的果肉顺着指缝,带着一股扑鼻的清香四溢了出来。
见多识广的红袖章没有像足不出户的围观者一样瞠目结舌,他们极其敏捷地掏出苹果,不失身份地轻轻放下,又以雷厉风行的革命者风采,匆匆跑远。围观小贩看着他们狼狈的身影,脸上就堆满了盈手可握的笑意。买菜的大爷大妈亲眼目睹了红袖章“教育”小孩,他们帮忙地问起思正苹果多少钱一斤。这话在思正耳朵里听起来就像“你的绿书包真好看。”他的兴头上来了,按照哥哥事前叮嘱的价格忙不迭地报出“五毛。”老人们听了,面面相觑。思正一见忙瞅向哥哥,朝正悄悄地用手做了个四的动作。“四毛一斤”思正急盼着人家回答。老人们互相看看,有点动心,但还是不说话,都盯着地上的苹果。这些苹果一路颠簸下来就像大个的土豆。大家虽有心帮一把被人欺负的弟弟和帮小贩出了口恶气的哥哥,无奈钱袋实在不争气,面对这些土豆,别说雪中送炭了,连锦上添花都做不来。
“思正,你说错了,三毛钱一斤。”朝正一见侥幸牟取暴利不行,立马就诚实降价保本处理。
“三毛?”仍需要凭票供应的苹果,三毛?
“是的,三毛,随便挑。”李朝正咬着牙做了个言出必行的样子。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后,老人们马上收起古道热肠的闲心,一个个用争先恐后来表现自己的年轻。
集市上到处风传一绝世高人举手间就让两个贼眉鼠眼的红袖章跪地求绕,买菜的人们和生意还不紧张的小贩们,都疯拥而来瞻仰这位不世出的英雄。待到眼前一看,名不副实的感觉扑面而来,所谓英雄也就是白净点,高大点,无甚奇伟。而眼前三毛钱一斤的金贵苹果瞬间又让他们忘记了看热闹的初衷,一个个撸袖摩拳地抢占起十足的便宜,好像不要钱似的。
苹果卖完,朝正一算帐暗叫一声“真是侥幸。”除去实在坏得不能卖的,还有让人混水摸鱼没法计帐的,一共卖了二百五十三元六角。思正早忘了红袖章的事,在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嘿嘿直笑。
建功立业,成家立业,捏着一把钱票的李朝正感到角色的转换是如此不易,他的思绪忍不住跳跃起来。
建功立业,多的是冲锋陷阵的勇猛,靠着一腔热血再加上那么点丁卯分明的文韬武略,就可以名躁一时,譬如项羽;而成家立业,更要运筹帷幄的精明,有一份副明察秋毫的慧眼再抓住时运相济的时机,方可富甲一方,譬如陶朱公。成家立业,无业成的是小家,无奈但显得珍贵;立业成家,成的是大家,胸有成竹却多了点平淡。这好像是悖论,却又是现实。现今自己最迫切的问题就是成家立业。
思正欢天喜地的背着绿书包,又提议给上初三的大姐正华和小学的四弟射正各买一只。同是弟弟妹妹,李朝正不分彼此。末了,他又给二弟买了一把剃须刀。朝正叮嘱弟弟,这事谁也不能说,尔后打发他上学去了。
第一次做生意,没有亏本,还略有盈余,李朝正多少有些得意。他飘飘然、慢腾腾地踱着方步,开始折腾起了鬼神,一方面心知肚明此事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另一方面又按捺不住想让鬼神都都盛传他的英雄事迹。
“李朝正”耳边突然想起一破锣嗓子。朝正一愣怔下饶恕了鬼神,往右边的村部大院看去。王大支书铁青着脸,努力把眼睛睁得半个脸都是地盯着他。
毫无悬念地,王国军痛痛快快地把李朝正骂了个狗血淋头。李朝正看着眼前的领导兼长辈,只能把腰杆挺得像铁塔一样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王国军一朝开骂,就像冬至那天的西北风,昏天暗地的呼呼不停,什么肮脏龌龊的字眼词句,一个接着一个,一串接着一串,浩浩荡荡、连绵不绝。最后他直骂到坐在村部的马村长都听不下去了,拿着玉嘴烟袋出来劝架。王支书一看有人旁观,那骂人的绝技瞬间就提升了一个档次,语言丰富不讲,声音也如洪钟一样震撼起十里八乡。
马宗劝解几句,见自己不但不能息事宁人反而有火上浇油的嫌疑,就轻描淡写地摞了一句“他回来没多久,现在还是军籍”,就转身迈着方步走了。王国军猛地一下卡了壳,那强行收住的话头差点崩掉他半颗门牙,连全力抵抗的李朝正都被闪了个措手不及。
朝正回到家时,二弟阳正已出门给生产队割草,妹妹和小弟射正也吃过早饭去上学,只剩下父母在家提心吊胆两个儿子哪去了。李朝正吃了母亲热的剩饭,含糊解释了一下回屋倒头便睡。
李朝正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吃晚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