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老爷乃一介乡绅富户,本就没有太高的读书素养。仗着自己在族里这一支好歹也算排行老大,又继承了家产田园,便是其他支的兄弟姐妹对他也颇为敬重。方才在林府门外,没有受到恭恭敬敬地迎接、请入也就罢了;还无端受了两个侍卫下人的闲气。当着弟弟、弟媳侄儿的面,实在是威严尽失。
堂弟林海是个文人,那外头用护卫守得严严实实这一套,实在不像是他所为。哼!定是这贾家的人。
想着,林大老爷十分不满地瞪了对面悠悠喝茶的贾赦一眼。
刚才见不着,现下竟又打发了堂侄女这么个小姑娘来待客,真是气死人!一张本就脑满肥肠的大脸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旁的,竟愈发红起来。
二老爷却捋了捋胡子,那林海最是个讲究诗书礼仪的清高之人。若非病入膏肓,绝对不会任由妻子娘家的人来把持家中,更不会只单单让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儿来待客。可这小侄女,却穿戴清爽,姿容秀丽,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浅笑,丝毫不像父亲病得十分重的样子。难不成大哥得到的消息不靠谱?
他本就不想来蹚浑水,万一林如海要只是小毛病,自己这一干人等岂不是要被看笑话?林清左右看看,生出几分后悔来。
自己父在这里百转千回地想着,林旭却早已按捺不住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来捞一票,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林旭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小堂妹,“原来是玉儿妹妹。许久不见,妹子出落得愈发得体。果真是荣国公府老太君教的好。如若我没记错,玉儿妹妹应当和我家碧儿——你那堂侄女同年,在你旭哥哥我眼里,你们还都是娃娃。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如今女儿家当多学些女红才好,其余便多和闺中小姐们玩闹也无妨。”
言外之意,你这个小丫头,还不够资格站在这里同你叔伯哥哥们说台面话,快叫你老子出来。不叫那就说明的确病重。
哪晓得黛玉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只略带不屑地轻笑一声,“多谢旭哥哥关心,旭哥哥说的是,玉儿要学的的确很多。尤其是做人、为人的道理,真真是一门大学问。我爹爹常说,学做人是学任何东西的根中之本,若连做人都学不好,即便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也是徒劳。”
“你……”林旭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堂妹竟然如此伶牙俐齿,简直和年轻时候的堂婶贾氏一模一样。
林旭哼了一声,将扇子在手里一收,重重地敲打在桌案上,“记得堂婶刚去世时,我来过贵府见过玉妹妹一回,那时妹妹年岁还小,端的却是乖巧恬静、小家碧玉。如今看来,不但模样出落得愈发大方,性情也大变。看来还真是京城的水土好啊!”
迎春鄙夷地看着黛玉这个所谓的堂兄弟,心里道:人家出落得如何与你何干?长辈都没有开口,你一个晚辈就先喧宾夺主的说上了,还真是读书人家教出来的好家风!
似乎二老爷林清也意识到自家儿子这般当着各位长辈的面儿自顾自说话有些不妥,不由皱了皱眉,轻咳一声,道:“好了,旭儿。别忘了咱们今儿来的正事是什么。”说罢,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跟黛玉“商量”道:“玉儿,你大伯二伯都是听说你爹爹身子不大好,所以赶忙过来探望。都坐了这会子了,也不见我那兄弟出来,可是真的病得很严重?”
黛玉故作疑惑的样子,杏眼圆睁,缓缓地道:“爹爹是病了,可却不甚严重。不过是寻常的病症,加之前阵子有些中了暑气。方才我见着的时候已然大好了。只是不巧爹爹睡下了,不然定让各位伯伯探望。”
话音刚落,那头坐着的林湘便冷笑着打断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和你三个表姐可是大前天就住了过来,那会儿堂兄已经病重,怎么就短短三天时日,就好了起来?难不成请来了活神仙?”
迎春心道:原来如此。按理说林如海病重,不会不想到防着林家各个支族。上上下下的消息应该瞒得紧才是。这个林姑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到了府里,率先知道了这个消息。那林家大老爷二老爷得知,也定是她放出的风。
林大老爷一听自己妹妹这话,顿时像是抓住了黛玉的一个错处,旋即发难起来,“我说你这个丫头,竟然在你叔伯姑母面前扯谎。我等都是你同宗同姓的亲堂叔伯,特地赶来看望你爹爹,你这让侍卫百般阻挠进门、现又说你爹爹不病重的,哪里像个孝顺女儿家应当做的。”
好一顶不孝的大帽子!非但乱扣,还将让侍卫百般阻挠的事也强加在黛玉身上。迎春冷冷地打量着这几位“长辈”,一个个道貌岸然,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果然,黛玉听了林源这话,不由眼圈一红,紧紧地咬住了唇。自打出生以来,她就在爹娘的护佑下长大,到了贾府老太君也是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哪里经历过这等情况?不由又是愤慨又是委屈。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迎春暗暗握了握黛玉垂下去的手,黛玉侧首正对上迎春肯定的目光,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子暖意,心下安定又坚定多了。
“诸位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