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宣不禁上下打量了这说话的黄衣小姑娘一番,只见她对上自己的眼神,既不畏惧,也不羞赧,反而又一种看透人生百态的淡然与凉薄。李怀宣心中一惊,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在一个小小年纪的小姑娘身上看到。
“大哥,您就别站在这虎着脸吓人了。你这一身气概,别把今日祖母请来赏花的女眷们都吓坏了。”李怀宁走到李怀宣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投向已经坐下的贾迎春。
本来已经安静下去的席位听到李怀宁这句话,又兴奋了起来,纷纷把目光重新转向李怀宣。到底是跟着定北侯爷在军营里历练出来的,可比那边赏花席上坐着的绣花枕头们英武多了。听闻皇上最近可都颇为属意这位定北侯世子呢,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可惜虽然近在咫尺,自己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但是刚刚明明有人跟他说了话……
渐渐的那目光由羞涩转为了嫉妒,像一把把雪亮的刀子看向贾迎春。
见着园子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了,李老太君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对着两个孙儿招了招手,“怀宁说的对,都别站着了,入席吧。”
定北侯夫人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李老太君府上的哪位小姐?”
被这么一问,贾母竟是怔住了,家里拢共四个女孩儿,早几年最常被问到的就是乖乖嫡长孙女迎春。迎春这个孙女是自己最忽视、最看不中的,才貌皆不出众不说,还笨嘴拙舌的不会讨人欢喜,可刚才站起来替宝玉解围,分明就是个伶牙俐齿又上得了台面的,难不成这孩子一直藏着拙呢?
“是我那老大家的二小姐。”贾母微微颔首,面带慈祥的微笑,似乎平时对这个孙女就十分赞许。定北侯夫人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那阵光景,若非她站起来替贾家公子解围,只怕还要起了不小的风波。莫要说是贾家,便是她们定北侯府的声誉也有受牵累。早闻荣国府有位出色的嫡出小姐已经入了宫,只不知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出众的二小姐。
侯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看迎春温婉恬淡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己的幺子怀宁,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容。“原来是大夫人家的,真是聪慧俊秀,也是夫人养得好。”
邢氏受宠若惊地尴尬笑了笑,嫁进了荣国府,还是头一回在外面听见这样的称赞,而这竟然是得益于迎春!这是她一直想不到的。
从定北侯府出来直到荣府,王氏的脸色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明明自己给了三个丫头一模一样的衣裳,怎么偏偏到了出门,一个穿了黄裳、一个穿了绿衫,黄鹂水葱的,反倒把探春丫头称得要多匠气有多匠气!还有宝玉,宝玉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定是家里那个下作的小浪蹄子平日里没教好的,把好端端的爷们儿都给学坏了!倒让迎春那个二木头抢尽了风头,就连定北侯夫人都多问了几句。
定北侯夫人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称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迎春的名声从小就在外了,将来议亲对她也是大有好处。平时看着闷不吱声的一人,不显山不露水,在关键时刻显露出来了,那才是真的可怕。
回到贾母住的院子,还没等王夫人先请罪,史老太君便先气急败坏地哆嗦着手,“说!都快说说,我的宝玉啊,究竟是谁教得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在定北侯家迎春说的那番话姑且能够打个圆场,可明眼人都知道,宝玉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王氏忙欠身子,对贾母请罪道:“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是我平时管教不严,让身边的人带坏了哥儿。”
自己生的种子长出来就是棵歪苗儿,还怪身边的树长得不好,你倒是能撇得干净。只是这回闹的满城风雨,还是真真切切落在了老太太严重,只怕你是想撇也惹了一身污了。站在贾母跟前,邢氏第一次有了洋洋得意的神气时候。
贾母拍了拍大腿,带着些许气愤的嚎音,“要不是迎春丫头,只怕咱们整个荣府声誉都要受损。你……去查,把那些不干净的都撵出去!”
邢氏心中想道:如果方才在定北侯府没有迎丫头替宝玉说话的话,只怕她那宝贝乖乖儿是洗不干净了。没想到迎丫头竟是个这么有胆色的,就连定北侯府夫人也对她另眼相看。只可惜是个姨娘生的。
那宝玉也一脸的沮丧和不知所措,怎么自己说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对那些姐姐妹妹们的倾慕和爱护难道说的不对吗?
众人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贾母,鸳鸯劝了好一阵子,这才好了。便忙使眼色让邢夫人、王夫人各自回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王氏心里正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着,还没来得及坐下发难底下的下人。就见自家爷们儿贾政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背着手从外头走了进来。
京城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是藏不住事儿的。一看贾政的脸色,她就知道定是刚才在定北侯府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了。于是忙过去陪着笑,“老爷回来了。”
“你还有脸问?”贾政平时最是看中声誉,现在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自然是气得够呛,刚想发作王氏,可一想到她那在军中任职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