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颠倒黑白(1 / 3)

迎春对贾琏这个兄长,还是有几分感念的。前世他待她这个庶出的妹妹倒是不差,自己那个糊涂爹要把她五千两银子嫁给孙家时,也是贾琏百般不同意,去祖母跟前求情。虽也是个风流公子,却比他们这个父亲多了几分人情味。只可惜娶了那么一个妻子,横竖都被拿捏住了,家有这样的人,光顾着自己揽财,从不为夫君的前途打量,也不得不说是他命中的不济了。

迎春微微低头,擦了擦眼泪,轻轻啜泣了一声,转而破涕为笑,“叫哥哥担心更看笑话了,不过是在罚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如今哥哥来了反倒正好,这丫头说她原先是二太太予了我们大房的,就算发落也要二太太去发落。我想就不劳烦婶母了,不如交给凤嫂子去办。”

莲花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脸煞白,与其落到二奶奶手中,还不如被二小姐处罚。虽说自己有意攀爬二奶奶,可眼下却是以犯了错的身份交由二奶奶处置,能一样吗?二奶奶处罚下人的手段,阖府上下都是有所耳闻的。

贾琏秀气的剑眉一挑,“妹子自己屋里的丫鬟,何须旁人来处置?这丫头既然二婶已经给了你,生死都是你的人。今儿妹子就是把她打死了,也不消得去跟二婶说一声。”

几句话说得莲花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贾琏的这番话才是主子对下人正常的态度,府里的这些丫头们要么是家生子,爹娘就是奴才;要么就是签了卖身契买进来的,赶出去、打死、胡乱配个小子都是常有的事。自己先前跟在二姑娘跟前,从不打骂也不短吃穿,自己竟然还存了别的心思。

这会子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贾琏又宽慰了迎春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迎春的屋子。虽说是亲兄妹,二丫头还小,可毕竟还是男女大防,既然醒了,就去同父亲母亲说一声。邢氏那里,贾琏自知自己这个前人生的半大儿子是叫不动的,可自己那“夜叉婆”,行事一向周到,却连小姑子生病都照顾不到,就是她的不是了。

想到这里,贾琏有些气愤地加快了步伐。

琏二爷走后,屋里就又只剩下主仆几人。莲花儿知道,这下自己是求谁都不好使了,只好把求饶的目光投向迎春,她咬定了自家这个小姐没有那么绝情。

迎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多费口舌,以后要想保全自己,势必得先让大房重新站稳脚跟,要想让大房立起,必得防着二房。她的房里不需要这样既不忠心,做事又不勤快的丫头,更何况自己当众罚了她,等于以后就是记恨上了。

“掌嘴就罢了,罚半年月钱,拖出去打几板子,长长记性。既然不喜欢在我跟前伺候,以后就也不必进屋了。打扫打扫前院后院去,也好方便你随意走动,再无人管。”

莲花儿还想再争辩几句,已经有司棋喊了婆子过来拉了出门。

处罚完莲花儿,迎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刚开始,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话说贾琏回了自己屋,没见着凤姐,见丰儿正在给床边的金镂丝锦鲤三花局聚鼎小香炉里换香,一问才知道下午时凤姐便带着平儿去了王氏住处。一想到方才迎春榻前连个盯心的丫头都没几个,就更别说亲人照看了。于是心下对凤姐更生出几分不满来。索性打发了丰儿借着喊吃饭的名义去了王夫人处。

丰儿不明就里,见贾琏一脸的不高兴,只当是在外头受了什么闲气来。就也赶忙往荣禧堂去了。进了屋子一看,凤姐正同王夫人姑侄两个相谈甚欢。

见是丰儿,凤姐便猜得是自己屋里头的事,也不着急,只悠悠地用那手中的青瓷茶盖,轻轻地拨了那碧螺春的叶子几下。半晌才品了一口,用帕子掩了掩嘴,对王夫人笑道:“茶是好茶,可再好的茶到我嘴里也就都一个味儿。吃不出个什么好赖来。”

王夫人半是无奈半是嗔怪道:“就知道给你喝是浪费了,你好歹也是掌了大半管家的权,连个好茶都吃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将来琏儿若是发达了,我看你怎么出去同那些个世家夫人说话儿去。”

凤姐闻言,双目含笑,眼下却流露出一丝凌厉,轻哼一声道:“我就是喝不出个茶的好赖,也不妨碍我管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来。那些个光会吟风颂月、喝茶品花的夫人小姐,只怕见了我,还得讨教我几番呢。”

转而又问丰儿道:“什么事?”

“琏二爷回来了,让我唤奶奶您回去用晚饭。”

王夫人闻言,不由打趣道:“瞧瞧,一回来就寻你,这琏儿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凤姐听了这话,知晓虽是打趣,却也难掩眉目中洋洋得意之色,“将来他要是抬姨娘纳妾的,我还能拦得住不成。”说着对丰儿吩咐道,“你先回去,就说我今儿不回去用膳了,就在姑母这儿吃了。”

王夫人忙道:“我可不敢留你。”

凤姐笑道:“这是要赶我走了。我偏要在这儿吃饭,看他能说我什么不成?”说着便对丰儿摆摆手。丰儿刚转身,凤姐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双丹凤三角眼一转,细眉紧蹙喝道:“慢着!”

丰儿忙回头:“奶奶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