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戚小柒,这个姓是来源于一个收养我的老乞丐。当然,我也是一个小乞丐。
我又看见了他。在我的新房中,他是我的新郎。可惜,他似乎很讨厌我。
他的变化不大,俨如5年前的那个雪夜。
我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那年冬天,我初到“生人岛”,终日过得胆颤心惊。说起来巧,我一向是有瓦遮头,有稻席身,便能熟睡的小乞丐。可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我裹在朝廷派发下的厚絮被里,却失眠了。
我扒在窗户上看见外面银装素裹的新世界,发了玩心。一个人悄悄默默裹了棉衣带了把油纸伞闲荡到了后山。那儿是我跟他初次相遇的地方。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后面,我便在那棵傲骨梅后看见了他。
他背对我而立,黑如墨的发丝似乎要融进他宽大的黑色裘皮披风里,银色天地里,只有那一抹浓黑,似渲了一抹悲戚。
我躲在梅花树后,伸出头悄悄望他。本无心做打扰,可踩在脚下的雪地发出“吱吱”的声响,惊扰了他。
“是谁?”他猛地转过头,我看见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魅惑的脸,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失了魂。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我清楚记得,那人容颜,美至惑人。肤似白雪,冷峻的面庞上呈现鬼斧神雕的神作。他颀长的秀雅身姿朝我缓缓走来,我紧紧望住他,连呼吸都忘却。
他斜长入鬓的眉张狂了色彩,他的眸似浩瀚了天地风景,在那样的深沉色彩里我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寒夜白雪,我冻红了双颊。
他充满警惕问:“你是谁?”
“我…是…病者…的护…员。”我真没用,一句话,分了几段才讲全。
他蹙了蹙眉,身体稍微摇晃起来。我把油纸伞往地上一丢,无意识的迅速上前一把扶住他。
冬夜,我只记得梅花清香,不知是来自梅,还是来自他?
“别碰我。”薄唇开启,却是不友善的。却教人无法对他生气。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唇色惨白一片,我居然感到一丝心疼。
他应该是位染病的患者吧,对流放到荒岛来很是不甘吧,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如果没有得这个病,他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呀!
我应声放下他的胳膊,他却无力的往树干上一倒。我急忙伸手想搀扶他一把,却看见他冷冷地瞪着我。
“对…对不起。”我弯腰捡起纸伞,紧紧握住。
他靠在树干上,深深地看着我,眸色深沉,脸色肃冷。
“我…送你……回回回…家吧!”天呐!我怎么对着他说话就变成了结巴!
“家?”他冷冷一笑,没有了下文。
他懒懒斜靠在梅花树下,也不起身。平凡至极的动作在他的举动下甚是性感慵懒。我看见他墨色的发丝上沾了雪花,才发觉刚停的雪又在下了。便慌忙撑开了伞。
他闭上了眼睛,像在睡觉。我悄悄走近一步,把伞靠近他一些。幸好!梅花树边的山洞环住了一面,挡住了一些风力。
闭上冷眸的他少了一丝锋利,只是眉头仍是紧蹙一团。漫天飞雪中,小小纸伞中的我和他,便是我珍藏心中最美丽的秘密。
我贪心地望着他的脸,连一秒钟的眨眼都觉得浪费。哪怕是裸露在外的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举着纸伞的手臂酸疼不己,却还是知道紧紧握住伞柄不放。
我不知道那一晚我站在那举着伞到底站了多久。
天光时,梅花树下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靠在树边,油纸伞盖在我的头上。我站在雪地里懊悔得直跺脚,戳着自己的脑袋大骂:“戚小柒,你太没用了!居然站着都能睡着,那个少年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雪夜之后,我无精打采、暗自颓伤了一段时间。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那个人了。老天却让我再次遇见他。
那已是两年后的初秋。
岛西区那段时间特别忙碌。朝廷发了通告、定了日子,有岛东区的官吏商胄前来慰问。
那天我忙得团团转,打点好一切后,缩在人头攒动的角落,我见到了他。
即使他包裹严实、蒙住口鼻,只有一双眼在外,我仍认出了他。他身材高大了不少,那天,他穿一套白色的银绸长袍,腰上系的是黑色锦纹腰带。
我的目光欣喜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他向医棚外走去,终于,在他迈出医棚的时候,终于看向了由乞丐群组成的护者堆。他寥寥的清淡眼神,停留在装备完套只留下两眼窟窿的我脸上一秒,面容仍是冷冽。终是没有认出我啊!
我心灰意冷了一会儿。盯着被众人拥簇的他,再低眼瞧了瞧自己。
那天,我明白了他是天上的星星。跟我有着最遥不可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