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平岗城,李桃歌只顾着琢磨破城之道,唯独忘了约束军纪,这帮少爷兵进城后,起初还能管住脑袋勒住裤腰带,可灌了几口猫尿,化身为天王老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纵然要被砍掉脑袋,照样梗着脖子不屑一顾。
李桃歌一声令下,不良人如大网撒去,保宁军哪肯束手就擒,城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有的士卒怕暴露恶性,干脆一把火烧了宅院,试图用滚滚浓烟将痕迹抚平。
李桃歌望着城内狼藉一片,叹气道:“是我之过。”
前来平乱的袁柏正色道:“败则已,一旦攻下城池,这把火迟早要烧,兵卒如狼,要他们收起性子,不如劝大虫吃素,早些把野性暴露,其实是件好事,若是两军交战时不听号令,那才令人头痛。”
李桃歌语气略带不满道:“既然你能料到,为何不早早说明?”
袁柏感慨道:“说早了是庸人自扰,说晚了是亡羊补牢,况且那会儿正值攻城的紧要关头,士气正盛,能放出泄气的话吗?”
李桃歌问道:“现在我该如何应对?”
十七岁的少年从未领过兵,欠缺经验世故,像是懵懂无知的初哥,解不开女子衣衫扣子。好在有颗求知上进的心,对于长者贤者的教诲,还是能够虚心接纳。
袁柏诚恳说道:“见过郎中瞧病吗?讲究望,闻,问,切,处理军中疑难杂症同样如此,望和闻完了,轮到了问和切,先给保宁军把完脉,再下方子。”
李桃歌沉思一阵,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还是不太懂。”
袁柏轻声提点道:“宫家兄弟统领保宁军多年,是症结所在,他们对待闹事士卒的态度,决定了你的药方。”
李桃歌似乎明白了大半,“症结越重,用药越狠?”
袁柏笑道:“正是。”
不良人缉拿案犯是看家本领,有的是办法对付行凶闹事的士卒,没用多久,平岗城恢复应有的沉寂。
李桃歌来到校场,火把和篝火一排排点燃,宽阔场地亮如白昼。
李桃歌站在点将台,负手而立,眉目阴沉。
不良人将杀死老员外的士卒押解到面前,摁了几下,那士卒宁死不跪,不良人二话不说,用刀柄朝膝盖重重一磕,士卒吃痛,终于栽倒在地,不忘对不良人放下狠话,“老子若是今夜死不了,你就死定了!”
李桃歌冷声道:“掌嘴,扇到他不想说话为止。”
领命后的不良人伸出宽大手掌,不停在脸颊掴去,清脆声响在校场不停回荡,见到袍泽受辱,保宁军顿时发生骚乱,“为何要打他,为何要绑他!不说个明白,御史都走不出去!”
李桃歌朗声道:“别急,今夜不止他一人受刑。”
在大肆的喧哗中,上千不良人押解作乱士卒来到校场,保宁军中不知谁爆吼道:“姓李的小子,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兄弟!”
“仗着自己是公子哥,敢骑到保宁军头上作威作福!”
“不就是八品御史吗?还没老子官大!”
“宰了他!”
咒骂声一浪接着一浪,有的士卒群情激愤,抽出宁刀长矛,奋力朝上空舞动,不良人暗自摁住刀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出手缉拿。
眼见要引起哗变。
披有重甲的宫子胜闻讯赶来。
具有大将之风的鹿怀夫和贺举山进入校场,见到人群中聒噪的士卒,迎头就是一鞭,出手又狠又准。
这二人在军中威望颇高,掌控三成左右将种子弟,有他们压阵,大军终于不再翻腾。
宫子胜二十岁的年纪,全身充满蓬勃朝气,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迎着一声声“胜将军”,走到李桃歌面前,一脸肃容,拱手行礼,“宫家治军无方,御史大人见笑了。”
宫家兄弟是保宁军的主心骨,瑞王太远,他们见都没见过,平时都是宫家四兄弟主持大局,宫子胜一露面,
李桃歌挺起胸膛,没有理睬行礼的宫子胜,而是朝
鸦雀无声。
这帮兵痞酒意上头,趁着人多闹闹还行,鹿怀夫和贺举山两名主将瞪着眼,在人群里来回巡视,真要是上台出风头,估计走到半路就被砍了,谁会不要自己的命?
李桃歌抽出宫子胜的佩刀,插入点将台,鄙夷道:“敢作不敢认,这就是保宁军?!”
宫子胜岔开话题说道:“敢问御史为何绑了这么多保宁军兄弟,难道他们都违反了军纪?”
李桃歌枪杀曹恕,危急关头救下哥哥,宫子胜对他敬佩有加,可当着上万人的面,架子不能倒,否则以后怎么服众。
李桃歌刀尖指向跪倒在地的那人,厉声道:“奸杀民女,抢掠财物,不知保宁军的军纪,是否和大宁的军纪一致。”
宫子胜眉头一皱,年轻脸庞浮现愤懑神色,“该杀!”
李桃歌调转刀身,将刀柄递给宫子胜,“他是宫将军的人,就由你来亲自行刑。”
宫子胜攥紧佩刀,陷入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