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分别长达九年,李桃歌当年还只是留着两桶大鼻涕的半大小子,对于师父的印象模糊不清,只是记得老人家蓬头垢面,爱吃肉,爱抠脚,爱揉鼻子,爱喊他小要饭的,虽然看起来邋里邋遢,但没有一点体臭。
当然,师父传授的观天术和处世之道,早已化为烙印,铭记于心。
师父还有个很牛叉滚滚的名字,轩辕龙吟。
不过这名字师父不许叫,说有悖天威,喊来喊去容易招来天贼,夺命短寿不说,亲戚邻居都要跟着遭殃,喊他老乞丐就好,日后若是死翘翘需要立墓碑,再把真名刻上去。
“师父?”
“师父!”
“老乞丐!”
直至李桃歌喊了三次,老乞丐才撩开雪白长发,揉了揉酒糟鼻,冲少年乐呵道:“小石头,小要饭的,是你吗?”
那时候李白垚还未出现,李桃歌连名字都没有,村里人都喊他小石头,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同样是寓意他能像石头一样健康强壮,不会被阎王爷收走。
再次听到久违绰号,李桃歌眼眶一酸,学老人同样揉着鼻子,夹杂着哭腔说道:“老乞丐,是我啊!”
那年大雪纷飞,盖满了燕尾村,本就是粮食短缺的灾年,再遇到大雪封山,无异将村民逼入绝境,老乞丐不知从哪爬到了燕尾村,衣不蔽体,饿的只剩下一口气,菩萨心肠的李桃歌脱掉棉袄,裹在老人身上,又将仅存的兔肉干放进老乞丐口中,靠着喝雪啃树皮,二人硬挺着熬过了寒冬,这才成就了一段缘分。
师徒俩相依为命两年,期间老乞丐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三纲五常,教他谶纬术法,可以说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乞丐艰难起身,朝少年仔细端详,随后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掐,“疼不疼?”
“疼疼疼!别捏了!”李桃歌怪叫道。
“疼?看来不是做梦,你小子混大了。”
老乞丐潇洒撩动长发,露出一双奇怪眸子,怪在双眼没有眼白,尽是黑瞳。
李桃歌揉着被捏红的脸颊,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找到相府的?”
老乞丐扒拉着肩头虱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小子成了相府公子,就把师父忘得干干净净,那不行,说啥都得找上门来。当年共甘苦,今日同富贵,管你师父顿顿大鱼大肉,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李桃歌拍着胸脯颇为豪爽,转头对南宫献说道:“要肉,要酒,要快!”
一袭黑袍的南宫统领点了点头,消失不见。
师徒二人来到卧房,李桃歌拉住对方瘦骨嶙峋的手掌,热情说道:“师父,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害得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哭了好几天。”
“俩大老爷们,恶不恶心。”
老乞丐收回双手,一屁股坐在红木床,墩了几下,确定结实之后,翘起二郎腿,扣着脚缝泥垢,开口说道:“那年你鸿运披身,注定会有场天大的富贵,我呢,正巧犯太岁,所谓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若是执意留在你身边,会把你的鸿运冲淡,索性跑到别处苟活,等你日后发达了,再来蹭吃蹭喝也不迟。”
李桃歌正色道:“那年年底,我爹派人来找我了。”
老乞丐啧啧叹道:“琅琊李氏家主的儿子,真是齐天的富贵,听说你爹又成了宰相,这以后还能了得?不能喊你小叫花子了,万一把齐天富贵喊没了,我找谁蹭饭去?”
少年乖巧蹲在床边,见到师父把床弄脏也不以为意,笑道:“我有名字了,李桃歌。”
“李桃歌?咋娘们唧唧的,不好听。”老乞丐直言不讳道。
少年神色黯然道:“我爹说,我娘名字里有个桃字,她当年的夙愿,是一家三口坐在田间,哼着小曲,从日出唱到日落,落影三人,田园歌下,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哦,明白了,你爹是李,你娘是桃,你是他俩恩爱出来的歌,拼凑在一起,有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名字。”老乞丐嗤笑道:“还以为相门之后有多学识渊博呢,原来跟庄户人的意境差不多,远不如为师的名字威武霸气。”
轩辕龙吟,谁能霸气过你?
李桃歌腹诽一句,神色黯然道:“可惜我娘死了……”
“死了?”
老乞丐笑容古怪道:“谁给你说的?”
“我爹。”李桃歌见到师父神色不对头,皱眉道:“难道……?”
“你日月角峥嵘,气色红润,哪里是父母早亡之相,依师父来看,你月角比日角都温润饱满,也就是说你娘至少比你爹多活五十年,放心吧,你娘绝对在世,而且比你爹命长命硬。”老乞丐抠出一块泥垢,顺手弹到地上。
这一消息不亚于五雷轰顶。
李桃歌猛然起身,颤声道:“可我爹为何要说我娘不在世了?”
老乞丐缓缓说道:“谎话能骗人,面相可骗不了人,或许你爹有他的苦衷,不惜用谎言来遮掩真相。”
对于师父的本事,李桃歌还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