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鉴来说,这天地间无论什么事,都没有一杯茶水重要。
真真是老年人做派,何姒吐槽着,可偏偏这老旧的做派放在秦鉴身上毫不违和,反而将他清冷的书卷气激发出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何姒接过了秦鉴递过来的茶,本想等秦鉴自觉坦白从宽,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已经到镜轩了,可以说了吧?”
秦鉴托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垂目等杯中波澜在修长的指尖归于寂静。
“吹开红紫还吹落,一种东风两样心,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何姒也学着秦鉴的模样朝茶杯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回道:“不知道。”
“呵,”秦鉴忍不住看了何姒一眼,唇边带上了无可奈何的笑意,“东风把花吹开又把花吹落,看着是同一种东风,心思作用却不相同。”
“你觉得那神龟是说的你?”
秦鉴点了点头:“我们上次聊过这个话题,我的能力之一就是创造幻象,如果我真的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不受我控制的幻象呢?”
“那又如何,因为你可能人格分裂,所以就突然不理我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另一种人格会伤害到你。”
“可我能分得清,你就是你,幻象就是幻象,我才不会被幻象伤害。”
“万一我才是那个幻象呢?”秦鉴脸上露出迷惘,“我和你说过,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为何睡去的,也忘了自己是如何醒来的,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记忆被磨损了,可如果我才是那个幻象呢,我的记忆本来就是复制的,从一开始就是残缺的呢?”
“那又如何?对镜中人来说,我又何尝不是幻象呢?”
“可我怕我才是被操纵的那一个,”秦鉴终于说出了自己顾虑,“如果这一切,从引你入局的小猴子开始,到如今的神龟隐现,都是本体所为,包括我们的相遇也是计划好的呢?我怕的不是我是幻象这件事,而是害怕他既然能创造我,就能改造我,而我最后会伤害你。”
“那他恐怕要失望了,应该是后悔,”何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豪气地说道,“你何不趁此机会取而代之,给他上一课叫做作茧自缚。”
“你这话,听着倒有范宇的意思。”
“范处的成语才没我用的准确。”何姒一昂脑袋,小小的霸气又变成自得的可爱,秦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那便一起交代了吧。”何姒毫不扭捏地催促道。
秦鉴闻言看向眼前截然不同的女人,心中的烦闷又散了一些:“要不是这茶是我煮的,我都要怀疑阿姒喝的是酒了。”
“是你教我的,连喝三杯热茶,喝到后背出汗,喝透了,就不怕了。”
“那你可坐稳了,”秦鉴说着,语气刻意轻快,脸上却还是落寞,“你可知为何初次见面,我为何帮你。”
“因为你是个好人。”何姒说完,自己都笑了,可脱离网络世界的秦鉴却不知道这个梗,被何姒突如其来的笑颜闪了一下眼睛,随后正色答道:“因为我在千年前便见过你。”
何姒的笑容凝固了,秦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同你说过,我是一面镜子,其实我是一面千年前少年将军为了心爱之人雕琢而成的盘龙镜,我能化作人形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承载了少年的英魂和一滴热泪。”
“千年前的我是?”
“你是少年将军的恋人,照镜之人,也是将一滴热泪落在我心间之人。”
“所以千年前我是你的主人!”
“啊?”秦鉴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悲壮氛围被瞬间打破,他意外地看着脑洞异于常人的少女,“你说什么?”
“少年将军既然将你送给了我,我不就是你的主人了吗?你介意的是这件事吗?那是千年前的事了,我不会同你计较的。”
“这……”
“那你纠结的是什么呢?”
少女清明澄澈的眼神落进秦鉴眼里,秦鉴知道,自己的纠结与顾虑,她恐怕早就了然于胸了。
“你怕那个少年将军又跑出来,告诉你你只是一面镜子,而我是属于他的吗?”
寒风灌进室内,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何姒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握得更紧,小九在方桌上跳了两下,对上秦鉴的眼神,不敢再听后面的回答,扑楞着翅膀飞到了屋外的枝头上。
房中只剩下火苗舔舐茶壶的声音,秦鉴低着头,如同一座石雕。
何姒在记忆中搜索着秦鉴的模样,他驱使万丈之火将追逐她的鬼火吞没的样子,他长袖一甩将天罗地网燃成灰烬的样子,他一脚将骷髅踩碎破去麻姑之阵的样子……她记忆中的秦鉴,从来都是强大冷静,算无遗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何姒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后,秦鉴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怕我会失去你。”
“我不是千年前的那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