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啊。”
范宇当然不敢说话,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立在一旁,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着——“这小何姒,平时安安分分话不多,谁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镜廊里点她那一下,推她那一把?”
“这火药味,一会秦叔辩输了,该不会迁怒于我吧。”
风雨欲来,范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立于风暴中心,如坐针毡,等了许久见老朝奉只当没听见何姒的话,不反驳也不回应,他干脆往门外溜去。
“你去哪?”老朝奉终于开口了。
“去买安眠药。”范宇随手指了指不知何处的药店,证明自己的良苦用心。
“等等再去……”
第一次,老朝奉的话被何姒强硬地打断:“现在就去。”
“秦叔,我听谁的。”范宇一只脚跨在门槛外,一只脚立在门槛内,进退两难。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兴奋,心想这两位大佬博弈,为何要把我夹在中间,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以及天哪,这两位大佬终于要搏一搏啦!
“滚。”老朝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得嘞。”范宇得令,欢天喜地地逃走了。
“大局为重,不知是什么事牵绊着何小姐,连正事都不顾了。”
何姒早就料到老朝奉要拿这点责任与大义拿捏她,她却偏不接招,什么大局为重,她游离在人群边缘这么多年,从来只以自己的感觉优先,立马接道:“休想道德绑架我,我不要和这个纸人聊,你自己出来。”
老朝奉愣了一愣,言语间的冷硬有些维持不住了:“你连我的幻象都看破了?”
“没看破,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出一面镜子过。”
老朝奉被咽了一下,又说道:“我本以为没人能看破我的侍神。”
“又老又古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何姒刚开始对着范宇说那句话时其实也是壮着胆子说的,可愤怒却随着对话漫上来,逐渐超过了害怕。想到这个上一刻还在导师面前对自己言辞暧昧的人因为老乌龟一句莫名其妙的诗句就突然变了脸,不解释不争辩不反驳,完完全全的渣男作风,何姒心中点点火光已成燎原之势。
秦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何姒反击的样子了,两人第一次在镜域相见,他逼迫她要小猴子时,何姒也曾有过一次与众不同地对抗,令他心神激荡。但那次与这次又截然不同,这一次她不仅仅是发怒,怒气中还带着自己尚未发觉的撒娇意味,秦鉴有些招架不住。
“干嘛,还想逃避吗?”何姒又逼近一步。
“没有,”秦鉴无可奈何地露出真身,眨了眨小郎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气鼓鼓的何姒说,“我本想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同你说其余的事。”
“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何姒再一次驳回了秦鉴的话,“那句诗是什么意思?”
“要在这聊吗?”
“就在这聊!”
何姒态度坚定,咬牙切齿,可秦鉴刚刚是被自己的心神困扰,一时走不出来,才因为何姒突然变换的性情懵住了,如今已然回过神来,何姒的色厉内荏就没有用了。
“哎。”秦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年轻俊朗的脸上免不得出现老气横秋的表情,“团扇经秋似败荷,丹青彷佛旧松萝。”
“什……什么意思?”
“人情淡薄,世态炎凉,”秦鉴摇了摇头叹息道,“阿姒第一次求我帮忙的时候客客气气可可爱爱,现在厉害了,能独当一面了,就开始凶我了。”
明知他是装的,何姒还是禁不住内疚了一下。又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在那间丹霞地貌的酒店里被小猴子抓了下脚踝,当时自己带着脚踝上的黑手印去找老朝奉,确实是战战兢兢客客气气,但这个可可爱爱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姒反省完,又看向秦鉴,他还是一副满腔委屈可怜兮兮的模样,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看着自己,和之前的古板严肃、漫不经心或者含笑盈盈都不同,让人不得不心软。
“那你要在哪里才可以说。”何姒避开了盯着她的眼神。
“去镜轩吧。”
“不怕耽误正事了?”
“走镜廊,用不了多久。”
何姒本也是凭着一腔怒火,如今秦鉴愿意说了,她的怒气便没了来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不可避免的落下来。
秦鉴又打开了镜廊,跨过那面竹镜,再出来时,两人已经到了秦鉴的卧室里。秦鉴照例走到门口方桌前的竹椅上坐下,伸手一指另一张竹椅,示意何姒也坐,然后便烧开山泉准备泡茶。
泉水很快就在壶中冒起气泡,何姒看着他将茶叶从陶罐里取出,不慌不忙地碾碎,悠闲自在地洒落,专心致志地撩起浮沫,又从容不迫地将浮沫重新倒入沸腾的茶水中,袅袅茶香萦绕鼻端,何姒自己的心绪也静了下来。
初见时,他似乎就是这样泡茶的。而上次她在梦中惊醒,来到他房间,他也是这样请她喝茶的。似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