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事情如果分为两种,一种是皇帝知道的,一种是皇帝不知道的的话,那么第二种一定是皇帝不想知道的。
但凡是皇帝真心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他没办法知道的。
褚遂良诬告刘洎这个事,如果是单纯的个人恩怨,李世民可以稀里糊涂地利用这件事做点文章。
但如果这是长孙一系向太子党吹起的冲锋号,李世民绝对不可能继续装疯卖傻。
房玄龄吃准了李世民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他敢用命赌皇帝对这件事一定感兴趣,只要他想知道,那么剩下来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房玄龄给提供了这么精准的线索,想查出实情来也就半个时辰的事。
那天上楼的人并不少,给萧瑀送行的人就很多,而且每个人都至少带两个随从,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坐一桌,但是所有人都在一间屋子里了。
房玄龄把李泰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李世民下令照着名单“请人”,请的基本都是各府的下人。
请进宫以后全都单间侍候,一样的问题隔离问话,多数人的答案一致便可取信。
不一致怎么办?好办,不一致就统一送上皮鞭、棍棒、小烙铁套餐,这一条龙服务下来,全都服服贴贴的,问啥说啥,撒谎根本不符合人性。
这些事根本不用李世民沾一手指头,齐公公老眼一眯,没半个时辰真相就送到皇帝面前了。
皇帝在哪儿?在西市,一家名叫“残阳”的胡姬酒家,正和房玄龄行酒令呢,赢了的作诗喝酒,输了的喝酒作诗。
两个人正在兴头上,陈文踩着楼板噔噔地走了过来,他躬身一揖,笑呵呵地双手向前递上一张纸:“陛下,宫里送来的,请御览。”
李世民单手接过纸,轻轻地一抖,笑哈哈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看罢把纸往桌子上一拍,笑道:“果然如此,卿之言一字不差。”
“哈哈哈”房玄龄喝得老脸通红,指着李世民狂笑:“叫我说着了吧?你服不服?”
说着话,房玄龄端起白玉打磨而成的酒杯,猛地向前一推:“你输了,你喝!”
许是喝多了的人手上没准,许是喝得太兴奋了用力过猛,总之这一推,酒杯里的酒“呼”地一下荡了出去,多半杯的葡萄酒全都泼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这一下顿时惹得龙颜大怒,李世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边抖衣裳边大骂房玄龄,骂着骂着火就更压不住了,“呯!”的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了。
李世民一脚踹翻了桌子,杯盘狼藉的溅了房玄龄一身,房玄龄嫌弃地拍扫着身上的污迹,还口龄不清地嘟囔着,李世民狠狠一甩袖子,迈开大步就下楼去了。
陈文扭头看一眼房玄龄,房玄龄挺直了身子傲骄地一昂头,陈文点指着那一地的污秽,小声地说了句:“房相结账哦。”
房玄龄一脸嫌弃跟轰苍蝇似地摆了摆手,陈文笑呵呵地又补了一句:“摔坏的物什也得照价赔,西域来的白玉杯哟。”
李世民回到宫里还怒气不休,逮着什么砸什么,看着谁就骂谁,整个大明宫别说鸟不敢乱飞,连花都不敢乱开。
好不容易把这一天熬过去了,第二清晨百官依例入宫,虽然皇帝每天都歇朝,但是他们每天都必须得过来点个卯,确定今天歇朝再走。
文武百官按次序走进含元殿,本以为今天又是见不到皇帝的一天,没想到眼前一亮,穿着龙袍的皇帝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李世民的脸色依旧是灰突突的,没一点健康红润的样子,一看就病恹恹的,眼窝深陷,双眼也没有了神采。
坐在大大的龙椅上却是满脸的怒怨之气,跟刚被谁抽了八百个耳光似的,吓得群臣都不敢出声。
“朕今天有两件事要宣布。”李世民都没说商量,就是说他有两件事要通知大家,结果已经定了,不需要谁再发表意见了。
这是明摆着怕别人提意见,他上来先封个门,我今天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的嘴都给我死死地闭上,谁也别说话。
“刘洎与人窃议,窥窬(音鱼)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免其妻孥(音奴)。”
褚遂良告状是昨天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朝臣都不知道,今天突然听皇帝说要处死刘洎,都感到非常的震惊。
这事毫无征兆也太莫名其妙了,不少人站出来替刘洎求情,李世民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管谁说什么,就是个“你闭嘴,我懒得听”的姿态。
大唐的朝堂上一直有个怪现象,就是臣子们好像都不怕皇帝生气,特别敢跟皇帝对着杠。
开始是求情,后来是伸冤,说刘洎私下和别人谈论,和谁谈论的?有多少人在场?谁能作证?
他到底都想除掉哪些人?有名单没有啊?只是说了还是有切实的计划?有什么证据?
没来就没理的事,怕讲理才上来就拉个大长脸的,结果越来越多不懂事的人站出来,一点脸也不给皇帝留,就差没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