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到,润物无声。
整个山林烟雨蒙蒙,方圆万物隐隐约约如在迷雾之中,既像遥不可及,又似近在眼前,若即若离,虚幻而不真实。
封弋、扶奚二人藏身于潭边凹洞,难得清闲自在地享受平静日子,一边品尝着山中鲜果,一边烤着潭中小鱼,时不时地说些属于他们二人世界的情话。
春雨连绵不断,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扶奚凝望着满天飘洒的雨点,秀眉轻蹙,愁上心头,思域无限蔓延。她是目前唯一知道一些火轮邪教秘密的知情者,却因身中蛊毒及春雨连降的先后影响,以致消息的传出耽误了不少时间。
如今火轮邪教欲借先太子李贤反武复唐,要密谋攻占的下一个目标首当其冲便是蜀郡。
蜀郡,又叫益州,作为巴蜀首镇,曾是开明氏、公孙述、刘备和李雄等人的都城。经过漫长的历史岁月,无论在政治上、地理上和经济上,蜀郡均享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因此,自己必须提前通知剑南西川节度使黑齿常之大将军,让他有所应对准备与相关部署。
与此同时,半月前在王望山雪夜里,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关于先太子李贤及火轮邪教的一切秘密,也必须飞速传信告之女皇陛下。以火轮邪教如今高深莫测、丧心病狂的行事风格,如若任其肆意妄为,而不加遏制,后果不堪想像。
封弋似有所察觉她内心的焦急与忧虑,轻吁一口气,抬头望着满空雨丝,默然片晌后,有意无意地似有所指道:“天不会漏,雨终会停,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扶奚有点惊讶地转过俏脸,望向封弋,对方心思之细腻让她暗暗折服。
封弋侧脸凝望着她,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续道:“以后出门要注意一些,多带些人手。你都已经是凤鸣斋的红楼榜首、女皇身前的御前行走了,官儿很大,却无范儿,身边怎么也应该要有几个随从。不然,敌人还以为武周朝廷人才凋零呢。再说,即使你再如何艺高人胆大,但仍非三头六臂,哪有人单枪匹马地往人家大本营横冲直撞的?当然,也不是说你不足够强大,而是你面对的火轮邪教,并非平常的龙潭虎穴,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
扶奚一怔,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有人数落她,这种不同寻常的另类关心,令她心里涌出无限暖意,颔首道:“扶奚明白。这是出任务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还差点连累你枉送性命。不过,也幸好遇见了你,否则我可能就没有机会坐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封弋剑眉轻扬,忿忿不平道:“虽说如今是女主天下,但执行这些危险的秘密任务,除了你们凤鸣斋外,就没有别的衙门敢接吗?也就没有别的男人敢英勇地站出来吗?”
扶奚定了定神,坦诚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臣子本份。更何况,这次任务,是我自己争取的,怪不得别人。”
封弋转头凝视对方,愕然道:“为何?”
扶奚毫不退让地与之对视,欣然道:“拥护我女皇陛下,为天下女子正名。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儿也顶半边天。如今,大周上至女皇下至黎民盛行女儿身着男装,原因也是如此。”
封弋一怔,凝视着扶奚,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哂道:“我不如你。”
扶奚讶道:“什么?”
封弋笑道:“你讲大话的功夫比我强多了。当然,你这等睥睨天下的气势和魄力确实不输于世间任何男子,已经深深震慑了我。”
扶奚板起面孔,似怒非怒地横他一眼,道:“不准笑。我说的是事实。”
封弋勉强忍住脸上笑容的扩散,哂道:“哪有笑啊?难道你没看出是一脸的真诚吗?”
扶奚伸起玉手,嗔怒道:“讨打。”
封弋倏地肃容,正色道:“当公众偶像很累的,而且很不好当呢。更何况,你当的还是偶像派的形象大使,言谈举止皆为先锋,压力肯定很大。”
扶奚乍闻“偶像”、“形象大使”这等当世罕见的新词,自诩聪慧过人的她也要认真细想后才弄明白,淡淡地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选择了,便要说到做到,而且永不言悔。”
封弋看着扶奚光洁好看的侧脸,心想对方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势。
他点点头,表示认可,道:“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奋斗,无可厚非。不过,平常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同时也要注意休息。你长期神经紧绷,忧思过重,如今夜里睡觉已然出现了轻度的盗汗失眠。”
扶奚心中一动,想到这几天雨夜里,两人一同在这凹洞里打坐休息,不由俏脸微红,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多年的老毛病,已经习惯了。”
封弋思忖片刻,道:“医者,意也。百合花朝开暮合,紫苏叶朝仰暮垂,这二物最具昼夜升降之气,用来调理昼夜失序之症,最为对症。届时到蜀郡王府后,你有空服上三剂,肯定会有效果。”
扶奚俏目大亮,感激地道:“扶奚记下了。”
与封弋说话确是一种享受,扶奚的心安静下来,忘记了洞外之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