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来的憋屈,一瞬爆发,李登峰也顾不上管对方是不是金人了,据理力争道。
翰达鲁却阴鸷一笑,忽地伸手夺过了录事手中的饭碗不待李登峰反应过来,翰达鲁便猛地将那饭碗掼在了李登峰头上。
粗陶碗破片在李登峰额头划出一道血口,滚烫热粥混着艳红血水糊了满脸,李登峰不由大怒却舍不得将手中打给韩尝的带肉粥饭砸回去。
可那金人却不管那么多,见翰达鲁动手,另一名金人抬脚直踹向李登峰胸腹,将后者踹飞六七尺远。
手里的粥自然是洒了,李登峰捂着肚子想要起身时,却先咳出一口血来。
剩余韩家亲卫顿时大怒,纷纷起身,却又先看向了坐在营房一角的韩尝
左臂用纱布吊在脖子下的韩尝,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视线越过金人,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完颜斜保,语调低沉道“完颜将军,这是何故”
完颜斜宝一脚踩在床榻上,一脚自然下垂转着圈吃完热烫粥饭,才从陶碗上沿瞟了韩尝一眼,接着放下碗,用衣袖蹭掉嘴角饭渍。
一套动作不紧不慢,将韩尝晾了半天,斜宝才对几名亲兵道“吃饱了没吃饱便让旁人吃”
说是这般说的,但完颜斜宝面对韩尝时的轻蔑态度,无疑对翰达鲁等人是一种鼓励。
却见翰达鲁又从粥中捞出一块肉干进嘴嚼了片刻,忽而一扭头,啐了一口。
好大一滩浓痰夹杂嚼碎肉糜吐进了饭桶内,一口尤不过瘾,对另一只饭桶做了同样腌臜事,几名金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了完颜斜宝身旁。
汉人竟敢和女真勇士抢食,这便是翰达鲁对汉军的惩罚。
营房内鸦雀无声若说方才那些河间、黄龙汉军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现在却全剩了愤怒。
毕竟,这是大伙好不容易得来的带肉饭食。
许多人不由又想起了多日前,挂在阜城东墙外的那面字幅,以及河间汉军营正石德生临死前的怒吼汉儿不为奴金人不将咱们当人看。
压抑气氛下,那名录事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只陶碗,持了长柄马勺,小心将浮于粥饭上层的秽物刮开,腆脸朝众多汉军一笑,讪讪道“无碍,无碍,还能吃”
不知是为了证明,还是真的饿的受不住,录事刮开秽物后,竟真的盛了一碗,蹲去墙角自顾自吃了起来。
酉时末。
往常送来的饭食粒米不剩,今日,丙贰捌营房内的饭食却剩了大半。
营房外,就有淮北军军士把守,是以营内发生的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却未作任何干预。
他们进来收走饭桶时,有一名淮北军士仿似不经意的和田庆余对视一眼。
戌时初,淮北军第五团老卒张传根拎着一个包袱来到丙贰捌营房内。
这张传根已算丙贰捌常客,自从那名断了腿、被淮北军军医所收治的张小尹被送进营房后,老张隔三差五就来探望。
这次和以往一样,张传根又没空手来,包袱内有一碗肉馅扁食、几块方便面和几条干乳酪。
简单叙话后,抽时间过来的张传根就要告别,临行时特意对田庆余道“近日多赖田老弟照应小尹了,日后必谢。”
“军爷客气,我只是尽了袍泽本分。”
张传根并不知晓田庆余和军统之间的某些联系,但小尹正骨固定后,行动不便,全赖这名热心的河间老兵帮忙照顾。
而张小尹也是有眼色的机灵人儿,张传根刚离去不久,他便将袍泽们统统唤到了床边,拿出刚得来的食物
那晚扁食约莫有三四十个,便是每人一颗都分不到。
张小尹捏起一颗,只小口咬下一半,便递给了身旁的田实仓,并道“田大哥,给,都尝尝。大伙别愣着了,来,都尝尝”
今晚,因翰达鲁那口浓痰,一大半汉军都没吃晚饭。
一人半口扁食,屁用不挡但这种分享的态度,对比方才金人的霸道,显得分外亲近。
一帮人当即围在了张小尹床畔,扁食在大伙手里传递,话匣子也打开了。
“咦,这肉扁食也是那张大叔省下的伙食齐军竟然每日吃这个”
“嘿嘿,小尹啊,虽然这次你摔断了腿,却也算因祸得福”
“是啊我听说老张至今没有成婚,且他对小尹疼爱的很,小尹你不如认个干爹吧往后,你和你娘也算有了依靠”
七嘴八舌的低声交谈中,听闻有人提议小尹认干亲,马上迎来一阵附和。
大家都是汉人,风俗相近、语言相通,似乎认干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有些人却止不住无声一叹,虽同为汉种,但老张的家乡淮北和小张的家乡榆州,相去两千里。
更为关键的是,今次河北一战,齐金必成敌国。
想要认这门亲事,几无可能,除非张小尹留在齐国,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还困在榆州浣衣院呢。
他回去后,必然再被征调从军
若以后再和老张这样的齐军士卒在战场相遇,不免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