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
蔡州知府白仁立调任河北路,陈初随大小官员出城相送。
是夜,桐山县城。
完成重建的采薇阁内,县内头面人物齐聚一堂。
即将离任高升的县尊陈景彦,特意点了一出西游释厄传大闹天宫。
楼下,当刘灵童再次唱响“踏碎凌霄,放肆桀骜”之时,几位大佬会心一笑。
以手轻拍大腿合着拍子的陈景彦短暂停顿了一下,竟生出一股恍若隔世之感彼时,还只是一名小小都头的少年郎立于此间,手持利刃、睥睨四方,曾道我与几位共谋一场富贵,谁上船
不想,只短短一年,这小子口中的富和贵就真的来了。
富,四海商行大笔进项,他持有的利份若变现,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贵,八品县令迁升从六品同知,跨了两品三阶,可谓一步登天。
由此,陈景彦想起当初自己的选择,不由暗暗得意。
全然忘了,那时他装昏扮死,是被几人掰着指头强拉上船的
亥时,大戏落幕。
年纪最长的蔡源率先开口,“明日我与陈同知便要离境赴任,你等莫要胡乱改了咱桐山规矩,以前怎样,往后依然怎样,萧规曹随,懂么”
“爹爹放心,我等晓得。”
蔡赟难掩激动。
此时雅间中除了五朵金花中的四朵,还有蔡赟蔡坤兄弟、西门喜西门发兄弟、徐明远张宝郎舅。
明日前去蔡州赴任的不止陈景彦,也有新任蔡州刑名孔目官西门恭、同知知事蔡源。
蔡赟兴奋自是因为爹爹做了官。
虽然只是一名九品知事,却是正儿八经的官。
旁人或许不懂,但蔡赟知道从吏到官的难度,他蔡家四代公人,也只出了蔡源一位完成阶级跃升的人物。
这一切,都拜那位便宜妹夫所赐啊。
蔡源嘱咐几句,陈景彦也开了口,“接任本官桐山知县一职的乃是经略安抚使张大人的族侄,张大人与我、与陈都统有旧,待小张大人到任,诸位莫给人使绊子,需好好配合上官”
陈景彦高升在即,说话有了底气,但还是习惯性的拉上了陈初背书,最后依然有些不放心的加了一句,“这也是蔡知事、西门孔目、徐虞侯的意思。”
蔡源闻言,扫量一屋小辈同僚,点了点头,以示支持。
西门恭和徐榜也先后表了态,只不过后者的神态口吻多少带了些气。
蔡源默不作声瞄了徐榜一眼。
子时初。
众人酒足饭饱,酒宴散席。
采薇阁外,蔡源喊住了徐榜,“左右无事,随便走走”
“大哥高升,明日赴任,有空与我这般小吏闲扯”
徐榜酸道,却把马缰递给了徐明远,和蔡源沿着衙前街并肩步行。
“老二啊,可是心有不满”蔡源以和善口吻道。
“我哪有甚不满。”徐榜明显口是心非。
此次转迁,一顶从六品官帽简直是砸在了陈景彦头上,蔡源也正式步入了官员阶层,就连那西门恭都做了孔目。
孔目虽仍是吏,却比一县押司权柄大了许多。
唯独他徐榜,甚也没捞着,心里如何不吃味。
长街夜深,偶有三两名晚归行人,脚步匆匆。
比起夏日时,桐山县冷清许多,但比起往年,城内又繁华许多。
街道两侧,到处是趁着冬季客少扩建装修以备来年的店铺。
蔡源不时左右看看,感慨道“二弟啊,你我二人自小生于斯长于斯,如今桐山局面,当真来之不易,我等离任后,许多大事需你来拿主意、与新任县尊沟通斡旋,这副担子可不轻。”
徐榜自是明白蔡源的意思,仍忍不住嘟囔道“老五帮大哥谋官,我不嫉妒,但志远他们几个去蔡州投军,却又被选进了那锦锦衣所,听说还是我那好侄女、你那宝贝女儿的主意。这便不合适了吧她如今和老五亲近,却要来堵死其他弟弟的路么”
“呵呵,老二,此事怕是你没看清。我打听了,那锦衣所担负内查自纠职责,如此重任,非老五至近之人不可担当。我那侄儿蔡思,不也被挑选去了么如今我们五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子侄做甚又有何关系终归是一条船上的。”
蔡源淡然道。
你自然觉着没关系,你得了官,女儿又是老五的枕边人。
担心自己一家被边缘化的徐榜暗暗吐槽道。
蔡源怕是猜到了徐榜的想法,忽道“你那侄女徐贞儿也莫要再闹了,她若是聪慧,便”
“大哥”
提起此事,徐榜微恼,打断蔡源,道“是我侄女要闹么那杨大郎忒不像话,要了贞儿却又不娶,还扬言要贞儿做妾这不是欺我徐家么”
“你看,你先听我说完嘛。她若是個聪慧的,当初就不会拒了这门亲,就算是拒了,也不会对外说人杨大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不会说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