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立秋。
白日越发短了。
酉时。
金乌已隐,星月未现。
天地间俱是一片朦胧昏沉。
城东五里,野湖。
芦苇茂盛,水泽泥泞。
因年年有人在此不幸溺亡,久而久之便传闻湖中有索命水鬼。
莫说是阴阳不分的混沌黄昏,便是日中正午也罕有人至。
四下一片宁静。
突然间,一人猛地从湖水中挣扎着露出了脑袋,只来及狼狈张嘴吸了一口气,救命两字还未喊出口,便被水中伸出的手摁了下去
扑腾起的水花砸出一圈圈涟漪,往周围扩散、变浅、直至完全消失。
眨眼,湖面恢复平静。
不大会,两名只着犊鼻裤的精壮汉子,浑身挂着水珠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往西二百步停在一辆马车旁,附身说了一句什么。
“嗯。”
马车内慵懒的应了一声。
随后,两名汉子转身离去,马车调头不疾不徐往县城方向驶去。
野湖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偶有风过,只芦苇簌簌轻响。
半炷香后,仰面朝天的杜万才缓缓从水面下漂了起来
回城马车上。
蔡婳单手托腮,斜靠在软枕上,懒懒看着车窗外阑珊夜色。
只是那双看向窗外的媚目却明显失了焦距
“三娘,到了。”
驭车的张伯低声唤了一句,蔡婳回神,掀帘、下车,走到白玉堂进门时却罕见的被门槛绊了一跤
“三娘子”
候在堂内的茹儿见蔡婳摔倒,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
跌坐在地的蔡婳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茹儿的好意,径直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呆。
好像有什么事,很当紧,比马上起身还要当紧。
“茹儿”过了片刻,蔡婳唤了一声。
“三娘子,茹儿在。”
茹儿急忙应了,可还坐在地上的蔡婳又发了好一会怔,才突然道“去请陈公子来一趟,他若说有事推脱,你便说,他要找的人在我这里”
“嗯。”
茹儿应了,急急走了出去。
陈公子是谁,不用茹儿再问,三娘子整天挂在嘴边的陈公子只有一个。
酉时末。
白玉堂偏厅。
厅内燃着的檀香,都被陈初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陈初坐在杌子上,光着半边膀子,茹儿正在帮他清洗伤口周围的凝结血痂。
一旁的案几上放了一碟点心,陈初轻舒长臂,掂了一颗丢进嘴里。
斜倚在胡床上的蔡婳,盯着手里的书卷,淡淡道“过了这么久都想不起去包扎一下伤口,也不怕流血流死。”
今天只在辰时吃了一张饼的陈初,咽了口中的绿豆糕,随口道“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流啊流的就习惯了”
“噗”
茹儿被逗的一乐。
“笑啥给公子我再端一碟点心”
“是,公子。”
茹儿应了,重新拿了一碟点心过来。
依旧歪在胡床上的蔡婳,稍抬美眸,“你倒是不见外,来了我这里像回了自己家一般。”
陈初又填了一块糕饼进嘴,有些噎,忙喝了口茶顺下去,才道“宾至如归嘛,服务行业追求的不就是让客人到店如归家么”
“客人你算哪门子客人来我采薇阁你可使过一角银子还要我倒贴一個玉侬”
“这话讲的让人脸面挂不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斗嘴间,茹儿完成了清洗、敷药、包扎工作。
随后,茹儿出了偏厅,并顺手掩上了门。
厅内安静了下来。
蔡婳的视线却已转回了手中书卷上,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三儿”
“嗯”
“方才茹儿带话,说我要找的人在你这里”
“嗯。”
“你知道我在找谁”
“嗯。”
嗯你奶奶个腿啊
蔡婳依旧盯着书,眼皮都不带抬的,一副吃定了陈初的模样。
若她有心,想在桐山地界找个人,的确比常年生活在山上的杨震等人容易。
所以当陈初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太过怀疑。
“你找他所为何事”陈初试探着问道。
“想弄清楚一些事。”
“弄清楚了么”
“弄清楚了。”
蔡婳的回答却让陈初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陈初思忖一下,终于直接问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直到此时,蔡婳才从书卷上移开了视线,唇角上扬,以胜利者的姿态道“下边,由我来问你,你一五一十说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见陈初不语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