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
辰时,陈初拎着一口大铁锅回到张家小院。
正坐在枣树下吃饭的几人神色各异。
杨大叔一阵长吁短叹,杨震挤眉弄眼。
陈初把铁锅放在一旁,默默在石桌旁坐了,除了长子其他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齐刷刷望着他。
彻夜未归,留宿采薇阁。
已经拿起了筷子的陈初,又缓缓放了下去,“我说,昨晚我因采薇阁漏水淋湿了衣服才没回来你们信么”
“哈哈哈,初哥儿,便是诓人,也要想个令人信服的说辞啊采薇阁漏水哈哈哈,亏你想的出来。”
杨震笑的分外夸张,好像不这么笑不足以证明陈初谎言的荒谬。
你看,就知道你们不信,就这我还没照实说是蔡三漏水了呢
“初哥儿,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去便去了,有甚不敢认的”张宝拍了拍陈初的肩膀,以示鼓励,却被娘子徐婉儿瞪了一眼,连忙改口道“不过,那种地方还是少去。这点你需向哥哥我学习,至今未曾踏足过烟柳地”
老张,要点碧莲吧。
饭后,陈初向张宝打听了一下蔡婳。
昨夜和玉侬聊天时,能看的出来,她对蔡坤、秦妈妈并不是真心畏惧,但提起蔡婳时,却明显紧张的不行。
“张大哥,那蔡婳看起来已有双十出头,怎地至今未有婚配”
陈初以这句开了头,却让张宝惊悚道“兄弟,你莫不是看上蔡三娘子了哥哥劝你一句,千万离她远些”
“”陈初哑然,片刻后才道“我只是见她行事乖张,有些好奇。”
“那便好,那便好”
张宝一惊一乍的模样,让陈初更奇怪了。
“那蔡家三娘子,自小便是有名的刁蛮小娘,不过那时至多算是有些小性子”张宝压低声音继续道“阜昌二年,金齐联军占了唐州府,桐山县自不能免,彼时齐国游骑将军单宁珪驻于城外
城内蔡家、西门家这些富户投献大笔钱粮犒军,换来单宁珪不扰乡贤的保证。
可不知怎地,蔡三娘子却在街面上被单宁珪的亲兵掳了去。
蔡家赶忙请了县尊出面、又使了不少钱财,只用半个时辰便把人讨了回来。
蔡三娘子却因此亏了名节,有人说她破了身、也有人说当时单宁珪醉了酒,没来及快活,蔡三娘子依然完璧。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在城内沸沸扬扬传了大半年,即便到了今日仍是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没人会娶一個被满城议论的女子,是以她至今未嫁”
“如此说来,蔡三娘子也是一个可怜人。”这件往事倒是让陈初很意外。
“可怜”张宝瞥了陈初一眼,接着又道“阜昌三年,城里有一个李姓穷酸书生,时常酒后放言称,蔡三失贞该以死全节,不该苟活于世让父兄蒙羞”
“这李书生怕不是有啥大病吧”
古人的脑回路,陈初理解不了
张宝没接茬,继续道“这话传来传去许是传入了蔡三耳中,于是蔡三接连写了数封信与李书生”
陈初想起蔡三的性子,自然而然道“是骂他的吧”
张宝却是一副早知你会这么想的模样,随后神神秘秘道“非也是示爱信。”
“示爱”陈初差点没惊掉下巴。
难不成蔡三有受虐倾向
“张大哥,莫不是你自己编的吧人家写信什么内容你都知道”陈初觉得张宝八成是在胡扯。
张宝却言之凿凿“此事县衙内知晓的人不少,因为这些信笺后来都被当做了呈堂证供”
“呈堂证供”陈初越发疑惑了。
张宝再次压低声音,阴森森的像讲鬼故事,“那李书生也是糊涂,竟真以为蔡三娘子被自己的才华折服,两人鸿雁传书几回后,约了五月初三傍晚在城外野湖私会”
“靠”陈初终于听出点门道,不由后背一凉,汗毛微微竖起,“那李书生莫不是就此消失了”
“没有消失,隔日就被人发现溺死在了湖里”
“这不明摆着是一桩杀人案么蔡三竟能平安无事”陈初惊讶道。
“蔡三那晚刚好染了小恙没有赴约、又刚好去了医馆抓药”
“就算她有不在场证明,也洗脱不了嫌疑吧以她家的势力,随便找个有功夫在身的等在湖边要了李书生的小命,还不是小事一桩”
“初哥儿,你自己都说了以她家的势力即便不少人猜测是蔡婳所为又能如何没有证据、证人,在桐山县谁能把蔡家独女下罪反正县尊最后断定李书生为失足落水溺亡”
“哪李书生的家人肯依”
“自然不依,李书生的娘子拦过数次县尊轿马喊冤。”
“靠,原来李书生有娘子啊那他娘还胡搞。”
陈初说罢,张宝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大概意思是,你也有娘子,昨晚不也在采薇阁胡搞了,你咋说的恁理直气壮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