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花枝摇曳,听得到四下里岗哨踮着足尖轻轻走动的声音,春天的晚上,虽然没有月亮,他亦是不想动弹,仿佛天长地久,都情愿这样坐下去一样。
陶府里还没有开晚饭,三小姐和几位太太下午开始打十六圈,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光景,上房里的李妈就走过来问三小姐“太太,厨房问什么时候吃饭呢。”三小姐抬头看到墙上挂的那只钟,不由哎呀了一声,说“原来已经这样晚了,打牌都不觉得饿。”另一位何太太就笑道“陶太太赢了钱,当然不觉得饿。”大家都笑起来,三小姐就笑着回过头去吩咐李妈“去看看,若是尹小姐回来了,就请她过来吃饭。”
李妈答应着去了,上房里依旧打着牌,三小姐下手坐着是徐统制夫人,徐太太就问“这位尹小姐,是不是就是昨天和六少一块儿听戏的那位小姐”三小姐笑了一笑,并没有答话,何太太就说“听说很美丽的。”另一位翟太太笑道“六少的女朋友,哪一位不美丽了”三小姐抿嘴笑道“反正我们家老六还没有少奶奶,所以他交什么女朋友,也是很寻常的事。”正在说话间李妈
已经回来了,三小姐随口问“尹小姐回来了吗”李妈答“回来了。”又说“我去时尹小姐正上楼去换衣裳了,倒是六少在楼下,说叫太太不要等尹小姐吃饭了,他请尹小姐吃晚饭呢。”
三小姐听见慕容沣来了,不由问“六少还说什么了”李妈答“六少并没有说别的。”三小姐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那两个人,于是就叫厨房先开饭了。本来女人的心里,是最好奇不过的,在席间徐太太就忍不住问“看来这位尹小姐,到底是不同寻常。”三小姐笑道“寻常不寻常,哪里说得清楚呢。”她越是这样含糊其词,几位太太倒觉得越发肯定,在心里揣磨着。
这种事情本来传闻得最快,而且慕容沣连日里请静琬看电影、跳舞、吃饭,两个人形影不离老在一块儿。他的行动本来就有很多人瞩目,更是瞒不住人。静琬因为有事相求,何况慕容沣一直待她极为客气,所以并不敢十分推辞。她为着许建彰的事牵肠挂肚,忧心如焚,所以总是打不起精神来玩乐,慕容沣于是想着法子想博她一笑。为着她想学枪法,这日特意带她去大校场上打靶。
徐治平本来因为驻防的事来见慕容沣,在督军行辕等了许久,才知道慕容沣到校场上来了,只得又坐了汽车到大校场来。那校场是慕容宸在世时所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整白条石铺地,原为检阅时用,平常也用作卫戍的射击练习场地。因着慕容沣在这里,四面都放出岗哨,隔不多远,就有卫兵背枪伫立。
徐治平老远看见城墙根下立了靶子,沈家平在一旁,替慕容沣装好子弹,慕容沣接过枪,对静琬说“这种枪后座力要小些,但是手也得稳。”他本来自幼在军中,从小就把玩枪械,一扬起手来,只听“砰”一声,那边负责看靶的人已经欢呼了一声,嚷“红心红心”他就将枪递给静琬“你试试吧。”见她用一双手握住了枪,低头替她看着准星“低一点,再低一点,好,开枪。”
静琬虽然有预备,可是扳机扣动,后座力猛然一震,手里的枪几乎就要拿捏不住,慕容沣伸手替她拿住了枪,回头来见着徐治平,方打了
个招呼“徐叔来了。”徐治平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六少。”慕容沣问“徐叔是有事”徐治平说“从去年冬天,俄国人派在铁路沿线的驻军,越来越多,前天俄国人又说要增加驻防,依我看,这帮俄国佬没安好心,咱们得有个防备。”慕容沣嗯了一声,说“那徐叔是什么打算”
徐治平道“应该增兵望承铁路沿线,防着俄国佬玩花样。”慕容沣说“承州的驻军集结在余家口至平阳,若是调兵北上,对颖军的防守可就要减了。”徐治平道“颖军正跟姜双喜的安打得不可开交,南线一时无虞,眼下正好抽兵北上。”慕容沣想了一想,说“不,还是从你的望州驻防抽调三个旅,布防到宁昌至桂安的铁路沿线。”他们说着话,静琬已经自己开了四五枪了,枪枪都是脱靶,最后一枪好容易打到了靶上,擦过靶边又飞了出去。慕容沣瞧着,忍不住哈哈大笑,静琬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他便说“你瞪我做什么,我可替你记着呢,这子弹要六毛钱一粒,你已经浪费了好几块钱了。”静琬哼了一声,说“做九省巡阅使的人,原来也这样小气。”
他说“对着你,就是要小气一点,谁叫你对我小气呢。”静琬将脚一跺,斜睨了他一眼,似是要埋怨他却又忍住话的样子。徐治平瞧着这情形,不能长久谈话,于是欠身道“六少,那我就按你的意思,先去调兵。”
慕容沣接过枪去,交给沈家平重新装子弹,随口只答应了一声。徐治平于是自去了,他离了校场,并没有直接回望州去,而是去到常德贵府里。常德贵本来有大烟瘾,下午无事,看几位姨太太打麻将,他自己抽了两个烟泡,方起身替七姨太太打牌,三姨太太就嚷“这人可太偏心了,咱们姐妹几个玩得好好的,偏他要来插上一手。”另几位姨太太也不肯干了,正是莺声笑语,吵嚷得热闹之极,只听门外笑声“贵兄好福气啊。”
常德贵见是徐治平进来,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