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山长亲自过来
却说昨天,俞峻批改完卷子之后,与孙士鲁等人商议了片刻,便将这卷子发了下去张榜贴起,自己又另誊抄了一份送到了陶汝衡那儿。
陶汝衡见了,大为惊诧。
两人私下里交谈了一番,都觉得这卷子写得甚好。
主要这两位巨巨都是实干派的,尤为欣赏这字里行间务实的文风。
通篇看下来,陶汝衡不禁生出一股大欢喜的爱才之情。
俞危甫果然还是看对人了,他向来有识人之能,如今这朝野上下受过他提携和恩惠的不知凡几,这次也算张衍他幸运,能得他赏识,入他门下,日后仕途想必也比旁人好走许多。
至于俞峻,也是如当头炸开了一个霹雳,甚为震动。
比之这个,他更想知道的是,张衍这篇文章谁在背后教他的。
哪怕他再过早慧,没有名师指点,也鲜少能有这一针见血,洞若观火的洞察力。
与其说两位大佬看中的是这文章写得多好多好,倒不如说看中的是这文章背后代表的东西。
而这背后的人是谁,已毋庸置疑。
陶汝衡更是当即拍板决定自己亲自去跑一趟。
何家门口的众人可谓是好奇得要命,心里跟猫挠似的。
前几日他们就听说什么九皋书院的山长要找个什么少年,却万万没想到那少年竟是张衍。
众人交头接耳间,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山长老先生,你这回找衍儿为的是什么事儿”
陶汝衡捋了把微潮的胡须,平易近人地呵呵笑道“自然是来送帖子的。”
帖子
顿时,这一片的居民都炸开了。
竟真的是来送帖子的
何夏兰自觉祝保才入了九皋书院,怎么也能算得上陶山长底下的门生,便多了几分自矜之色,笑着道“衍儿这个时候估计在家里念书呢,这雨下得太大,许是未曾听见扣门声,我这就去喊他。”
言罢,拿了把伞就走过去扣门。
笃笃笃
不移时的功夫,门开了。
何夏兰和门里说了些什么,便让开了身子。
张衍抬眼,不由怔住。
陶山长和之前那位先生
他不敢有所耽搁,忙快步走到了何家屋檐下,躬身行礼。
“学生见过陶山长。”
目光落在面前这一双青袍黑履上,视线向上,俞峻也掀起眼帘看向了他,沾着水汽的眼睫微微一颤,湿漉漉的。
看得张衍心里一突,不自觉又紧张了起来“先、先生”
俞先生“嗯”了一声。
陶汝衡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声问道“令堂不在”
张衍如实道“家母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陶汝衡微笑地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少年丰神俊秀,沉静温和,方才冒雨前来,足可见这恭敬与诚意之心。
他心中喜爱,越喜爱张衍,便越对张幼双生出了股赞许佩服之意。
需知,孤儿寡母立世不易。能将一手将这少年拉扯长大,培养成如此模样,可想而知要克服多少艰辛。
今日没能见到这张娘子,实在是可惜了。
陶汝衡笑道“这张衍非但是个少年英才,其母更是颇有林下之风呐。”
俞峻微微侧目。
林下之风,这四字出自世说新语贤媛,“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这王夫人指的便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大名鼎鼎的才女谢道韫。另一位被赞有林下风致的则是又一位知名的才女薛涛。
陶汝衡此言,可谓是赏识有加。
没见到张幼双的身影,陶汝衡心中低叹了一声,可惜他今日这一番手痒,还欲与这张娘子手谈一局。
陶汝衡抬手摸进袖口,竟是露出了一张长五寸,宽两寸半的泥金帖子,这正是九皋书院的“录取通知书”。
在众目睽睽之下,陶汝衡笑呵呵地将这一张泥金帖子递给了张衍。
“收好了,若弄掉了可不赔换的。”
目睹这一幕,何夏兰整个人几乎都是懵的。
前来送信的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报子,而是九皋书院的山长陶汝衡。
衍儿何时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能令堂堂的书院山长亲自动身前来
在场的众人平日里哪有机会与这声闻四方的大儒交谈,此时此刻,俱都热切地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俞峻和陶汝衡很快就从这纷乱的交谈之中,把握到了重要的信息。
张幼双未婚先孕,诞下一子,这几年来,在街头巷尾的风评不算多好。
张衍又是五岁时才勉强学会了说话,平日里默默无闻,并不起眼。
俞峻对于张衍这一家的私生活更没置喙过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