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儿不缺人惊讶地交头接耳。
这是那张衍写出来的文章
且不提这卷面如何规整, 字迹如何灵动俊秀。
题目是“子曰庶矣”。
题目是出自论语子路篇,原文是子适卫,冉有仆, 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 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 又何加焉”曰“教之。”
意思是孔子到卫国去, 冉有替他驾马车。孔子说“卫国人口好稠密呀”冉有说“人口多了,又该干些什么呢”
孔子说“让他们富足。”冉有又说“他们富足了,又该干什么呢”孔子说“教育他们。”
然而这篇文章却没有在孔门以“德”教化百姓, 以“礼”治理国家的宗旨上多花笔墨。
倒是提出了“人口红利”、“就业”、“人口老龄化”、“养老保障”等等令人闻所闻,前所未见的概念, 又探讨了人口与社会、经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
通篇看下来, 可谓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刀刀见骨,如震雷曜电, 出师威声,“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而不溢”。
更奇葩的是, 或许知道自己些的这些东西不那么“正统”,对方果断地又搬出了孔老夫子给自己挽尊,比如说, “老龄化”
和“养老保障”是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类的。
整篇文章读下来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这种强烈而激越的实践倾向,令但凡是有澄清天下之志的有识之士, 无不看得浑身热血上头, 后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就是为学的目的不是在故纸堆里打滚, 翻来覆去地剖析圣贤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含义,以至于流与空疏、僵化。
而是要肖圣贤口气,却我手写我心
这文章看得包括王希礼在内的,这些骄傲的书院学子,心中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当真是张狂恣意。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近夏时节,暴雨来得仓促。
傍晚,杏子街的居民们刚搬出凳子来纳凉,不移时的功夫,狂风四起,天际千里阵云排空,似铁索横江,雷云滚滚。
怪峭的山峰横劈入天际,呈现出淡红色、灰青色。
忽地,天公一剑劈向了渺小如蝼蚁的苍生,撕开了道巨大的豁口,豆大的雷雨啪嗒嗒地落了下来。
众人急急忙忙地拎起了凳子,离家近的或是往家跑,离家远的或是寻个地方避雨。
这会功夫,何家这屋檐下已经拥挤了不少端着碗的妇人。
何夏兰远眺了一眼,感叹了一声“下得这好大的雨”
“这可不是快入夏了么。”众人端着碗,附和道。
望着这瞬间暗下来的天色,又纷纷发了愁。
“雨下这么大,这得时候才能回。”
何夏兰笑了一下,劝慰了两句。
街头巷尾早已空无一人,然而就在这暴雨中,忽地升腾起了一柄黄色的桐油伞。
桐油伞在这狂风暴雨中简直就像一朵无助无骨的花。
雨水撒豆成兵般地落在伞面,声势浩大,若千军万马。
俞峻振了振湿漉漉的袖口,攥紧了伞柄,陶汝衡并肩行走在这狂风暴雨中。
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还不忘将伞面往陶汝衡那边儿让。
黑色的长靴踩在水洼中,飞溅起一阵水花。赛鸦鸰似的眼睫朦着淡淡的水汽。
陶汝衡脸上不见愁色,指着不远处这如注的暴雨,哈哈大笑道“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今日这暴雨实在下得酣畅淋漓啊”
俞峻闻言,一言不发,只淡淡莞尔。
两人走到张家门口,却看到大门紧闭。
陶汝衡“咦”了一声,笑了声“倒是不巧。”
转过了身子,快步走到了这间壁的人家。
间壁这门口或坐或站着不少人,在那儿乘凉避雨。
此时此刻,何夏兰等人早已经看到了陶汝衡和俞峻,心里正讶异,冷不防就看到陶汝衡走了过来。
只看到一老一壮年,两个陌生的士人。
老士人纶巾黑襦,丰神矍铄,须发花白,端得是一副老神仙的模样。
陶山长身边的那个士人,年纪约莫四十将近,黑头发黑眼珠,下颌线条深刻收紧。
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袖口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冷冰冰的布料贴着白皙的肌肤,露出骨节微突的手腕和纤长的大掌。
何夏兰眼睛何其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之前来过一回的那个陶山长和俞先生
有那好事的,眼疾手快地惊呼了一声。
“陶山长”
陶汝衡抚须含笑“敢问诸位,那隔壁的张衍,张小友在家吗”
何夏兰微微一怔,猛然间想了起来。
前几天张衍可不是去了书院考试么这是成绩出来了是什么样的成绩,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