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帮她洗洗嘴巴。
纪珍棠全程不用动,连牙刷都有人帮忙握着,这大概就是享受二字的最高境界了。
“钟逾白,”她看着他,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说,“我以前听过一段话,爱你的人是不会离开的,只会换一种方式留在人间,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阳光,灰尘,陪在你的身边。”
浴室有回声,无限的温情在这个夜里蔓延。
她平常不敢戳破他的伤心事,也只能统统借着醉意,装作无意识提及。
纪珍棠说着,有点哀伤,又带点鼓励地看着他。
“受教了,谢谢。”他微笑着,吻她额角,“今天是小哲学家。”
她也笑了下。
迟来了许多年的安慰,希望对他的伤痕还有一点抚平的作用。
“你怕不怕我在这里不走啊”在最后,她又借着
醉话说真话,在厚重的水汽里,凝视他还很清醒的眼。
大概喝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醉,纪珍棠也觉得此刻的自己足够清醒,她清醒地竖起耳朵,等候他的回答。
钟逾白不置可否,只劝说道“好好学艺。”
被水洗过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他,她认真地说“不如别回去了,你留下来陪我吧。”
“给我一点时间,”他目光放远,沉声说“还得回去,清理一下门户。”
窗外的露台,是他为她打造的一座egarden,绿植的轻淡香气,扫掉空气里的腥潮。
飘摇的黄钟花与相思木,被月光勾出影子,在雨后的泥泞里纠缠。
他的身上有一点香水气味,淡淡的,沾到她这里时,已只剩中后调。
寒山问禅的凉意与悠远韵味缠绕她到半夜,纪珍棠吻着他,浑浊地跌进水声里。
他用气味做时光机,真的很狡猾,以至于她闭上眼甚至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这是他乡故乡。
不过,纪珍棠没有那么执着而用力地去找回现实,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现在开始笃信这一点。
用最后的意识,启唇说了句,我等你。
品牌团队里的一个知名设计师叫ody,是广府人,纪珍棠在元旦过后第二周去跟她见了一面。
她没让钟逾白一起去,因为怕他一现身,对方旋即从老师变成挚友,话里的诚心都会缺斤少两,只剩恭维了。
于是大四下学期这一年,她在星洲艺术学院的训练营,慢慢地摸索着她的方向,跟着一群国际上的知名珠宝设计师学习,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尚浅,关于品牌运作方面的规划,布局,如何考虑产品之外的运营,将每个细节落到实处,还大有学问。
钟逾白常回星洲,但还是放心不下,怕她接受不了独居,送了她一只猫。
他完全多虑,因为纪珍棠认识到新的朋友,生活圈子也在慢慢变得热闹。
过年是跟ody他们在一起玩的,除夕那天和他通话,纪珍棠话很密,汇报学习进度,想到哪说到哪
“我给朋友看了我运营的账号,他们特别喜欢这种带着中国文化的创意,非常向往我们那里的风情,星洲的雨就是很热很潮很仓促,像莽撞但很热烈的少年,江南的雨呢,就是淡淡的,像一个温柔的女孩子。”
“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时来运转这个词特别有道理,如果我的创意没有加上祝医生这张绝美的脸,大概率也会无人问津。”
“虽然我想进入这个项目,最后肯定不会留在这个品牌继续给他们打工,我一定要学一些有用的运营方案,方便以后开工作室,甚至开公司,其次呢,也是为了认识一些朋友,有价值的朋友。”
“他们从五湖四海来,让我觉得在包罗万象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
“哈喽,你在听吗
钟总”
她絮絮叨叨讲一堆,那头传来沙哑一声“在听,新年快乐。”
纪珍棠取下手机,看一眼时间,“哇,真的哎我在唐人街吃榴莲呢,新年快乐”
她抬头一看,在身边华人倒计时的声音里,夜市的烟花绽开。
钟逾白笑得温淡,他看向窗外,说“青城下雪了。”
他回国后生了一场病,穿行在冷热交替的空间好几趟,让自认身体还算强健的他也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小感冒,谈不上严重,但在头脑昏花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人的精气神也严重受阻。
他歪着头,按着太阳穴,久久无法回神。
大年初三就坐在了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
冷热交替,让他感受的不仅仅是直观的气候变幻,也包含微妙的心绪跌宕。
他看着外面的深冬,常年不下雪的南方今年意外寒潮席卷,大雪纷飞,冰封湖面,遥远的古刹在雾气里只剩一个浅薄的轮廓。
本该用来感受爱意的黄昏却是灰色的。
钟逾白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