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酒楼里走出来,遥遥目送。
方才她刚从车上下来,他就认出来了。从明素心成亲那天见到她以后,他就牢牢记住了这张脸,这副身段。明明从前是个灰头土脸的瘸子,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周慕深紧走几步,看着那顶轿子顺着大街往前,似乎是往明家去的,想跟上,又想起这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他跟过去,又算什么
沉吟着望着越来越远的轿子,明明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旧衣,隔得老远都能看出简陋,可为什么此时看来,却和婚礼那天那身红衣一样光彩耀眼呢
还有那辆车,车门开合的刹那,影影绰绰似乎里面有人,是谁
轿子抬到明家门前,看门的上前拦住正要问,轿帘一动,明雪霁露出半边脸“让开。”
看门的认出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眼睁睁看着轿子直接抬进大门,一左一右两个丫头扶着,明雪霁款款下了轿,这是怎么说的,这个谁都能踩两脚的大姑娘,几时竟有这个派头了
明雪霁慢慢走过照壁,手还有点抖,方才那短短两个字耗费了太多勇气,然而有了第一次,下次她应该能做得更好些。
腰身挺得更直,微微抬头,回忆着杨龄教的仪态,不紧不慢往前走去。
正堂内,明睿正跟计延宗说话“姑爷啊,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家里那个生药铺,唉,遇上对头,生意不好做啊”
计延宗不动声色。这事他早就听说过,如果不是这一茬,大约明睿这老狐狸也未必那么痛快把明素心嫁给他。“愿闻其详。”
“牛守备家去年新开了一个生药铺,就在我家铺子斜对过,真是太不地道了事事都要跟我作对,咱家卖十文,他就卖九文,硬生生让他挤兑得我做不下去”明睿唉声叹气,“我也托过人说和过,像周家、黄家都托过,那个牛守备愣是油盐不进,我是真没辙了。”
计延宗也知道这事。牛守备实权在握,早就存心打掉明家的药铺,一人独大,周家、黄家所谓的说和,其实就是周慕深和黄新与牛家的子弟说过一声,两家当家作主的老爷们都瞧不上明家,给钱也不会趟这趟浑水。抿一口茶“然后呢”
“姑爷那么得王爷器重,要么跟王爷说说,给咱们主持个公道”明睿热切地看他,“或者翰林院那些人也行,听素心说前阵子陛下还点明让姑爷陪驾,姑爷肯定有办法,对吧”
计延宗笑了下。明家有钱,但上头没人,明睿又只是个小小的贡生,京中大把有权有势的随便踩他一脚,就够明睿喝一壶的,所以明睿,很需要一个有官身的女婿。这也就是这桩婚事这么顺利做成的原因。“我知道了。”
他并不往下说,明睿猜到他在等什么,忍着肉疼“如果能办成,我肯定不会亏待姑爷。”
门外有小厮回禀“老爷,大姑娘回来了。”
“她来做什么”明睿顿时翻了脸,“素心回门,谁让她来”
“我。”计延宗淡淡说道,站起身来。
内院,明素心扑在赵氏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我在她家连个丫鬟都不如,当牛做马伺候那两个老太婆还有姐姐,他们都抬举她向着她,都说我不好”
赵氏冷笑一声“上次我就看出来了,那是个会咬人的狗,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心机深着呢。”她拍着明素心,低声安慰“你别怕,只要你能抓住延宗的心,以后有的是法子对付她,你看你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英哥也向着她”明素心哭得越发厉害了,“英哥前天夜里还去她院里找她,昨天也是,他根本不去我房里”
“你说什么”赵氏一下子立了眉,“你跟延宗,不会还没有圆房吧”
明素心涨红着脸,老半天才点点头,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赵氏咬牙“反了她了”
“夫人,”丫鬟在门外回禀,“大姑娘回来了。”
“来得正好,”赵氏笑一声,“我还正想会会她。”
院中,明雪霁穿过垂花门,向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