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国子监祭酒,国子监主管官职,官居从四品,掌大学之法1,主管国子监一切事宜。

露台上此时站的那人,正是上个月刚任职的祭酒,他身着绯红官袍,胸前深蓝、浅蓝、月白三色绣云纹云雁补子墨地银边,尽显尔雅温文。

底下的许多监生看得呆了。

不仅是因为他在一群银须白发的学官博士之中显得异常年轻,还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令人挪不开眼。

何为鹤骨松姿,何为神采俊逸,何为神超形越,那男子便如画卷中的仙者之姿,举手投足间气势尽显,却又不觉其心高气傲,反倒是有种平易儒雅之气,令人不由得想要尊重敬仰。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人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扫向监生人群,淡淡的,随即目光定在某一处,又缓缓挪开了视线。

“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2今日能得诸位到此,乃国子监之幸,东梁社稷之幸。”

兰钰看得眼睛都直了,待祭酒大人开始训话,她兴奋地悄悄碰了碰江眠月低垂的手指,却发现触及一片冰凉。

她惊异地看向江眠月,却见她垂着头,面色难看,嘴唇泛白,耳侧可见几滴冷汗,像是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一般。

兰钰急了,放低声音凑过去问,“不舒服吗我陪你回”

露台上,祭酒大人的声音顿了顿。

江眠月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捉紧了她的心脏,她紧张地几乎要窒息,伸手死死地捉住了兰钰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出声。

好在,祭酒大人似乎只是一句话说完之后的简单停顿,接着,他便开始细说一些关于国子监的规矩,如按照考到与考验成绩,今日后,便会将初到国子监的学生分在三个学堂,分别在“正义堂”“崇志堂”和“广业堂”三堂中学习,学成后再有考验,通过者可入“修道堂”与“诚心堂”,最后才可入最高等“率性堂”,用时最短者,只需三年,用时最长,也有留监十年者。

又如,若是在入监学习时触犯了规矩,当有国子监全权处置,轻者入绳愆厅鞭罚,重者可作充军处置。

江眠月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说这鞭罚与充军的事宜,死死地掐着兰钰的手,呼吸沉重。

兰钰疼得龇牙咧嘴,可怜的姑娘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反手掐了江眠月一下,江眠月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兰钰的手,皱眉垂头一脸懊丧。

兰钰见江眠月如此,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刚还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现在整个人都蔫吧了

江眠月此时的心情比死了还要难受。

入国子监读书一直是她的希冀与憧憬,是她的求而不得和心中净土。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时间点,祁云峥居然还没有成为首辅权臣,而是在国子监任职祭酒。

她的净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她也再次落入了他的掌控。

实际上,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江眠月仿佛隔着纱帘一般看不清晰,重生久了,那痕迹仿佛渐渐淡去了,连同着无数的悲伤与哀愁,顺着时间所远去,只有做了梦醒来的时候,才愈发清晰。

后来的一切,她不记得太多,只记得自己似乎在那院子里呆了三年后便死了。

如今重新看到他,江眠月的心中没有别的,只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前世的一切仿佛再一次如跑马灯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警告她遇到此人的后果与灾难。

他还记得吗若是记得

江眠月打了个寒颤。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3”祁云峥话题陡然一转,声音温文,却坚稳如石,直指人心。

“既入了国子监,便望诸位监生襟怀磊落,立德立功立言,最上者为立德,当嘉奖重赏,反之,德行若有差,重罚。”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咯噔。

他明明没有说半句重话,只轻描淡写一句“重罚”,诸位监生便莫名胆寒不已,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德行有亏送绳愆厅鞭打的凄惨样子。

江眠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立德,没错,正是立德。

他身为祭酒必当以身作则,只要她用心读书不触犯规矩,祁云峥即便是掌权的祭酒大人,又能如何

无妨,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江眠月想着,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江眠月为何人”

江眠月猛地抬头,惊愕的看向方才说出这句话的祁云峥,背后赫然冒出冷汗来。

他要做什么

“祭酒大人叫你诶”一旁的兰钰惊讶又兴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快应声呀。”

江眠月整个人仿佛僵住,在场诸位学生的嗡乱声中,脑子也嗡嗡嗡响个不停。

“嗯”祁云峥漆黑的眸子缓缓一动,扫视面前面色各异的监生们,从江眠月的头上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