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在人(1 / 2)

王氏女抖如筛糠,一双眼突出,眼珠都不会转了,明明向她走来的是这世间仅见的美貌男子,她就算出嫁了也会差人去打探姓名的那种,如今这样一个人主动向她走来,她却脑中空白,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生出。

陆定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琉璃似的眼眸倒映着她满是汗水的脸,其中没有丝毫感情。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般蠢。”

他的声音融入风中,王氏女两眼上翻,人终于厥了过去。

陆定渊弯下腰,从尸体与尸体的间隙中捡起一串钥匙,钥匙与钥匙互相碰撞,丁当作响中,未干的血沿着匙柄流下,滴落在地。他拿着这串血钥匙,越过已经完全失态的王氏女和其余的活人死人,走入大牢。

因为陆定渊下令的刻意慢待,牢里的气味极不好闻,加上人满为患,哪怕是饿到第三天,多数人已经没有精神去叫唤的时候,这里也是充满了声音的喃喃的懊悔声,咬牙切齿的诅咒声,人与人之间相互埋怨进而反目成仇之声,间或一些被虫蚁鼠蛇爬到身上的拍打声驱赶声,从日到夜,无有停息。

现在它们停了。

陆定渊踏进门中,像踏进一座空牢,四下安静如无人。

当然不是因为真的已经空无一人,那些来捞人的士绅家人虽然胆大妄为,却没有失心疯,只开了一边的门锁将各家老爷救走,其余人等一律不管,因此牢里的人少说还有一半,这些人走的时候,那些绿林好汉就在门后破口大骂,气到头上,还隔空狂呼“兀那黑将军是死了吗,还不快来拿人”之类的话语

“黑将军”指的自然就是封深,本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的心,他们是真的盼望那个少年杀神能在此刻从天而降,将那些逃出去的老爷们收拾一顿再扔回牢里。

就算是这样,这些亡命之徒所能想到的也只是这些昌江城的头面人物被扔回来,没想过竟会是由那个代替文智渊坐镇昌江城的,不知真假的“锦衣卫”在他们面前动手不错,即使落到如此境地,牢中的这些一家之主一族之长仍在怀疑陆定渊的身份更没想到一动手就是这样的杀手。

虽然他们每个人手上都多多少少沾着人命,更是在不久前与倭寇勾结,倭寇杀人,他们烧城,人命钱拿得毫不手软,但在牢中这几日心气消磨,从起初的百般毒誓报复到如今的让我先逃再说,已经多少有了阶下之囚的自觉,沈飞等人看陆定渊杀人如割草,而他们看陆定渊杀人,觉得自己便是那草。

所以牢外哀嚎声越大,他们在这里愈静,并且在此时此刻再度想起那少年杀神带给他们的阴影,待到陆定渊进来,他们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哪怕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张别人口中的“美人面”,逆着光也教人惊心动魄,却生不出一丝一毫对这种“小白脸”的轻蔑鄙视,反而在他经过自家牢门时缩头怂颈,不敢直视,安静如鸡。

陆定渊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入大牢深处。

他当初命令下得极为粗暴,诸位士绅老爷有生以来首次坐监,连个单人单间都配不上,硬是被两三人塞入一间,苦楚难言。然而比邻诸位士绅老爷的却有一人,不仅能独占一间,还能日日有粥有饭,看得牢中其他人眼热无比,但无论他人如何口头威逼,他也不肯说自己为何就能得到这样的优待,每日沉默寡言,只偶尔在其他人吵嚷之时,用奇异的目光将他们一个个看过。

这种人自然不会讨人喜欢,但他越不讨人喜欢,越说明他掌握的秘密珍贵,方才也有一位老爷想要趁乱带他走,却终究是没带。

以这人所在,就算牢门大敞,也是一点看不到外边景象的,但只是看不到而已,哪怕他捂住了耳朵,也能隔着手背清晰地听到那些绝望的惨叫,他对那些取死之人毫无感情,却能在这一刻共感他们的恐惧,就像当日他在昌江城外的山上,当他慌不择路,前方树丛一阵摇动,他停下脚步,看到那个美丽得可怕的男人拖着他同伴的尸体,从树丛中慢慢走出来。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差不多每一个人都在重温他们最恐怖的记忆,哪怕这人紧紧闭上了眼睛,也知道陆定渊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一道栅门什么都挡不住,他度日如年,只希望这辈子都不用抬头。

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当啷一声,一串钥匙被隔门抛到他面前,他听见陆定渊的声音,平静无波

“出来。”

林兴贤带着人手赶回到县衙的时候,差不多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一路紧赶慢赶,远远便望见侧门一圈人在围着,他们差点以为这是已经闹了起来,正如这两日他们听到的风声,说那新来的青天已经将人扣了太久,无论如何都应该给个说法。

能给他们什么说法

见到围着人,林兴贤及身后的众人便不由握住了腰间刀柄,一边小跑过去一边呵斥出声,那些人竟十分听话,唰一下就让出一个缺口,将地上的具尸首一下摆在他们眼前。

竟死了这么多人

林兴贤脑袋一晕,明白了方才为何觉得随风而来的味道那般令人生恶。赶到近前,拨开城中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