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渊将额头靠在封深的肩上,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底下坚实的肌肉。
封深的手揽在他的身后,因为有了身体的接触,他的耳鸣和眩晕渐渐消退下去,得到了安抚的身体变得有些懒洋洋的,陆定渊一时也不想动,就这这个姿势,他说“你回来得倒快。”
封深说“还是慢了。”
他问陆定渊“你不太好,我可以把你抱回去吗”
陆定渊“不可以。”
虽然不可以公主抱着穿堂过户,牵着手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他们走过回廊和配房,陆定渊宽大的袍袖垂下来,盖住了封深牵着他的手,手指和手指相互穿插,陆定渊垂下了眼睛。
一路上一个人也不见,封深不知道是刚才的事传得太快,县衙里的人已经被陆定渊吓得不敢出来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陪着陆定渊回到卧房,同一个院子里也给他准备了住处,那是此前文知县的妾夫人所住,寝具和家具摆设已经全都换了,只等他这位“小封大人”入住。
陆定渊换了寝衣,从屏风后转出来,封深还没走,而是站在里间的门边等他。一张长案摆在外间的窗下,文房四宝俱全,案上一张写了一半的字纸随风轻轻颤动,陆定渊去将它从镇纸下取出,递给封深。
封深接了过来。
“能看懂吗”陆定渊问他。
“看不懂。”封深诚实地说。
“是看不懂字,还是看不懂文义”陆定渊又问。
“每一个字都认识。”封深说。
陆定渊看他一眼,学说话学得挺快,学字竟也这般快他这次又是杀了多少人,还是去干了什么才学会的
封深说“这里的文字同我来的地方很像。”
陆定渊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说“你看不懂,因为这纸上写的是密文。”
封深没有说话,陆定渊说“你不问这密文写的是什么”
“只要你想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告诉我,或者让我自己去弄懂。”封深走向他,“现在是你睡觉最重要。”
陆定渊也不抵抗,任由他把自己送入里间,自然而然地为他挑起帐幔,陆定渊脱了鞋子,在红木床上端端正正躺下,看封深还不走,反而在床边坐下,脚榻都有点放不下他的腿。
他的影子淡淡地落到陆定渊身上,陆定渊看着帐顶,没有告诉他常人卧房里的规矩,他开口说的是“昌江城外有铁。矿不远。”
这就是密文分析诸方消息之后的结果。
“嗯。”封深说。
陆定渊侧头看他,“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封深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他“知道这座铁矿就是你说布政使祝明志谋反的铁证。”
陆定渊说“不错。仅就私隐矿藏一项,便是大罪。”
当封深带人去追杀文智渊及其他人,陆定渊不仅在县衙看遍了地方志,还讯问了那个他亲自抓住的俘虏。那人与另一个同伴藏身城外,是为亲眼确认昌江城已完全沦落,一旦事成就快马加鞭返回报信这就是林兴贤等人用的那三匹好马的来头。陆定渊杀了一个,留下一个,只稍微用了点手段已经足够旁人看得脸色发白,对方就将能招的全招了。
其实那俘虏所知也不多,但就他嘴里吐露的那些,对陆定渊来说已经足够。
这场要将数千人的性命炼成鲜血筹码的阴谋所图的竟是一箭双雕,背后之人花大价钱买通广时山中的匪寨,不仅仅是要他们将昌江城锁成一个插翅难逃的铁桶,更是因为广时山毗邻浔阳道,各县府如今饥民遍地,只需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便能吸引许多人来投奔,当这些为求一口饭吃的人来到如今已经没有几个好人的平原镇,来了便再也走不脱了。
广时山山高林密,藏了几千人也看不出来,莫名少了许多流民,对如今焦头烂额的各地县府来说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急,也许难免有人多管闲事地追究,但这种人往往无钱无权,也往往活不长。
那些流民最终大都会被送去开矿,他们炼出来的铁最终只会有一个用途。
于是东南布政使祝明志的谋反便不再是一个推论,而是平摊在眼前的冰冷事实。窥一斑而见全豹,祝明志手中的铁矿不会只有这一座,他所需的刀兵定然更早就已开始在准备。
“若是将此事上报,朝廷就会早日发兵。”陆定渊平静地说,“我不会报的。”
“嗯。”封深说。
陆定渊定定地看着封深,即使他是这样躺着仰脸看人,乌黑的头发已经解开,寝衣的交领也微微敞开,阴影中的肌理透出柔和的光泽,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此时联想诸如“海棠春睡”的狎昵之词。陆定渊不必用神兵利器来彰显武艺,他自己就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他就这样地看着封深,脸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像火。
他抬起手,封深主动低下头去,让陆定渊微凉的手指从他的颊侧沿着颌线缓缓下滑,然后停在他的脖子上,按住他的喉骨。
此处是人的要害之一,陆定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