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申时。
贡院大门敞开,东西南北死角的门也随之开放,在书院里憋屈了两日的书生从几个门鱼贯而出。
一时间成了县城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杜衡提着书箱出来,太阳正是当空颇有一些刺眼,他在号房里不见阳光两日,骤然由暗转明,眼睛难免被晃,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
“我儿吃苦了瞧着脸儿都像是瘦了一圈。快快,回家去,家里已经备下了你素日爱吃的。”
“相公一切可还顺利,可有受冻”
“此次题目可拿手是否有信心入闱”
耳边不绝于慈母严父和贤妻的声音,大抵都是来接考生回家的。
人来人往,车马堵塞,杜衡翘首以望,前后巡视了三圈也迟迟不见自家人前来迎接。
他不免嘶了一声,不应该啊。
虽走时并未同小满说明要人来接他,可是也提前告知了放考的时间,按照他的性子定然是会过来的。
这简直就是两口子心照不宣的事情。
他又在门口等了些时候,眼见着人群逐渐散了去,依然不见秦小满,他估摸着人是真没来。
杜衡提着书箱,径直往自家的铺面儿前去,好好一正当年的青年男子,竟然因为自家媳妇儿没来接心里还冒出了一丝委屈来。
他后知后觉的,竟也觉得颇有些好笑。
屋里不绝的惨叫声,在门口的秦小满不免也捏了把汗,李家老五也是焦急的在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
“孩子都要生了不在家里安置着,非要跑去铺子里做什么,来来回回挪动,这便出了好歹吧”
“五弟以后你可别那么惯着他了,这怀的可是你们李家的骨肉,要是有个好歹的损的也是你们李家的骨血。”
秦小满还是头一回见着秦小竹口中那个四嫂子,一身绮秀打扮,倒是颇有县城里乡绅富户人家的派头,脑袋上盘着的头发上差的珠花儿步晃荡的像随时能扇在近身的人身上一般。
装点的倒是人模人样,这嘴巴却真是没个停歇,说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不见得多识礼数,倒是一派尖酸刻薄。
端着个嫂子的名头,这个点儿上光顾着数落人。
秦小满倒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一点李晚菊的影子,秦小竹被他娘打小娇惯着,而今有个这样的嫂子,也真是命运安排。
眼见李开根本不搭理她,这四嫂子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又瞧见了一头的秦小满。
“这位便是小竹的堂弟了吧”
秦小满应了一声。
“堂兄弟俩生的还有些摸像,听小竹说你家里那个也是读书人”
“是。”
说起读书人李四嫂子面上颇有些光“我爹昔年科考之时存得不少书文,说来也是连襟,得空我也送些给你。”
“耕读之家要供个读书人属实不易,读书一应用具费用不低,难为你又是看铺子又是料理农事的,瞧着晒的跟地里的麦子一般,素日里也很是吃力吧。”
秦小满斜挑了眼。
“四嫂子的好意我谢过了,只是我相公而下在白榕书院就读,拜的向夫子学识渊博,平素夫子给的书文安排的课业也多,怕是没什么时间读旁的书文了。”
李家四嫂子闻言眸光一闪,竟是不晓得杜衡在白榕书院里读书,还拜在了向夫子的门下。
自家那个童生是捐钱买的,当初他爹也是想动用些关系把人送到白榕书院去,奈何书院的那些人最是清高,瞧不起买的童生,竟是让一点功名都没有的白丁进书院,也不让捐钱买来的童生就读。
为着此事她本就对白
榕书院没有半点好感,而今听闻杜衡在书院读书,更是有些不快。
“是吗那可了不得,这白榕书院是百年名誉的大书院,昔年倒是出了不少大人物。不过吧这年久世事变迁,近些年来都没听说过有些什么成就了。”
“到底这书院还是适读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孙,平素人家的想冒头啊,倒是还不如县学。说白了,那达官显贵的子孙在哪里读书还不是一样,家里都有人铺路。”
李家四嫂子半掩着嘴同秦小满道“咱是亲戚,我这才给你说这些体几话。这白榕书院早不如昔年的光景了,而下不过是拿着大招牌笼书生的学费。”
秦小满睁大了眸子,一副没见过世面被惊道的模样“是吗”
“可不是嘛,许多书生光是冲着这大招牌挤破了头进去,不过是缴着那许多的学费,到头来不见得学问有外头读的人好。你瞧我们家那个,你喊四哥,当初院长抛来橄榄枝,我们也是断然没进书院去读书。”
秦小满点点头“幸好我们家没什么钱,不然依四嫂子的话就要教人骗了钱去。”
李家四嫂子一顿,正要再开口,屋里传来一声婴儿哭声。
产婆喜悦的声音随之传出“母子平安,是个小少爷”
李家四嫂子闻声脸就垮了下来,她一连生了三个孩子,不是哥儿就是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