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只是需要向天子亮明态度、撇清自己而已,当下最危险的,还是他齐慕先。
他位高权重,明面上与天子君臣相友,实则他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甚至胜于天子,与真正的皇帝相比,几乎只是差一身黄袍罢了。当宰相当到这个份上,哪怕他口碑再好,也难免会有谋朝篡位之类的风言风语,皇帝更是不可能不忌惮他。
而且,天子当然看得出他一直在为儿子谋算,而他的儿子已经是这一届的会元,于情于理,都最有可能当状元
这个时候出现“状元王”三个字,指向性实在太强了,任谁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齐慕先的儿子齐宣正
天子可能不在乎这个状元究竟给到谁头上,但他一定在乎其他人尊不尊重他的君权、有没有越俎代庖的意图
“老爷,现在怎么办”
家仆战战兢兢。
齐慕先拧着眉头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半晌,他道“罢了,去将正儿叫来吧。”
小儿子到的时候,齐慕先已经换好官服,准备出门面圣。
他如实对齐宣正说了三条金鲤鱼的事,也如实告知,他当不了这个状元了。
齐宣正显然已经听说了金鲤鱼的事,但他原本寄希望于老爹会有办法,得知老爹居然不打算不计一切手段来帮他拿到这个状元,登时无比失落。
“爹,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三条鲤鱼,一看就是哪个混账东西故意搞您,真有这么严重吗”
齐宣正满腹委屈牢骚,对那放鱼者怨气甚大。
“您对圣上有恩,圣上又一向敬重您,三条鱼有什么要紧的圣上难道会看不出有人故意坑您吗这种误会,只要对圣上好好解释解释就行了,何必”
“胡闹”
齐相难得对这个儿子不假辞色,但语气也没有过于严厉。
他道“你以为圣上一直对我礼遇有加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能为他巩固君权当然,我手上未尝没有别的保身筹码,不过不是非到不得已的时刻总之,圣上的地位是动不得的别的事他或许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有这件事,绝不能草率对待”
“可是”
齐宣正简直一口气上不来。
他遗憾地道“我只差最后一点,就能连中三元了”
说到这个,齐相也未必没有遗憾。
他眼神黯了几分,不知是想到什么。
良久,齐相叹了口气,安慰儿子“不过是差一个状元罢了,你虽缺了这一个头衔,但圣上给你的赏赐,不会比任何一个状元少的。
“再说,不过是放弃殿试,会试的名次还在,无论如何,你也是个进士了。这回让圣上对你有点补偿心理,你日后的仕途,难道还会比别人差吗
“凡事小心谨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官途漫漫,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齐宣正听父亲这么说,也知道这事就算定了,没有周旋的余地。
他态度软下来,换了个口吻道“好吧,我听父亲的话。只是都是儿子没用,不能为父亲夺个连中三元回来。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前几年就能考中,又何必撞上这事”
齐相拍拍他的肩膀。
“要是真有人故意拦你,就等着你中状元的时候出此一手,即便早几年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好了,你在家等消息,我先去面圣了。”
言罢,齐慕先理理袖管,大步踏出堂屋。
而那齐宣正在父亲面前还算老实,父亲一走,他便露出满面愤恨的真实嘴脸来。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竟敢这种关键时刻给我出幺蛾子”
齐宣正满心情绪无处发泄,看来看去,将旁边的家仆拽过来,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让对方一跌,狼狈地跪摔到地上。
他怒吼道“还有你们也是没用的玩意连个渔夫都抓不到,竟然任由他在市集上喊几句就跑了真是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
家仆有苦难言。
他们又不是开天眼的,谁能预先想到集市会忽然有人拿出这么三条奇怪的鲤鱼呢他们也没人会天天十二个时辰就在市集上提防着,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渔夫早跑了,他们连人影都没看见,想追都无处追。
更何况,那渔夫连守城的士兵都追不到,指不定是个练家子,他们又如何能有办法
不过,看这位爷今日的怒气,这些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只好老老实实认罚。
齐宣正找个由头宣泄情绪,对家仆拳打脚踢了一番,待将对方打得动不了了,他又狠狠对着头踢了一脚,方才消气。
“混账东西到底是谁放的鱼”
齐宣正暴怒地一圈打在门柱上
他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被我逮到,要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让他生不如死不可”
另一头,齐慕先进了宫,约莫等了两刻钟,才见到皇帝。
圣上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并不惊讶,只是,这年轻的帝王又姗姗来迟,仿佛是故意要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