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1 / 4)

茶楼二楼雅间,谢知秋点了一壶西湖龙井,坐在窗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市井中人的反应。

谢知秋此一出金鲤之计,实则是在赌。

她赌齐慕先与皇帝之间,并不真像传闻中那般亲密无间、情同父子。

她赌皇帝并不会像传闻中那般,毫无芥蒂、毫无底线地信任齐慕先。

小皇帝当年身上两座大山,一座是太后,一座是齐相。

齐相帮年轻天子搬走了太后这一座大山,自己却还不肯挪窝。

既然天子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专权都难以容忍,又怎么可能完全接受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齐慕先

天子如今能和齐相一起表演圣君贤相,极有可能是因为齐相手上的筹码太多,要处理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且铲除齐慕先能获得的好处,尚且比不上留着齐慕先能获得的价值。

齐慕先对天子而言,就像一只擅自进他家里吃饭的大棕熊。

这棕熊看着很碍事,也令人害怕,可是对方暂时没有伤害他,两人偶尔还可以合作对付对付外来的强盗,如果他执意赶这只熊,自己反而可能会受伤。

故而天子也可以暂时忍受对方住在自己家里,也可以分享自己的食物给他吃,甚至可以容忍棕熊在他家里下崽养小熊。

然而,对一国之君而言,绝对不能冒犯的底线,就是君权。

一旦棕熊触及到这个最核心的力量,就相当于想要翻身做主不再甘心于在家里吃饭当个食客,倒要杀了他这个原主人,真正掌控这座房子了。

这一下,就算主人明知打棕熊自己也会受伤,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理

这已经危及到他自身的生命安全,必须与对方鱼死网破不可。

谢知秋放出的这三条金鲤鱼,就相当于往这两个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上扔一块硬石头,一下子砸了个大窟窿

这等同于忽然有人告诉皇帝这个真主人,你很危险了,有个身上长毛的家伙将来要抢你的房子

没有明说是棕熊,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棕熊身上毛长得最多,最近这熊还在到处找生毛的妙法。

甭管谣言是真是假,也不用管天子会不会信,对棕熊而言,这是个态度问题。

放任这么大的熊在家里走很危险,皇帝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而齐相这么多年能名正言顺、受人爱戴,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旗号。皇帝一旦处理他,自己也要背一个“迫害无害动物”的道德枷锁。

要是都有人这样说了,他这只浑身是毛的熊还不解释,那也不必再谈什么忠君爱国了,简直是往天子手上递处理他的把柄。

谢知秋的指尖,被茶盏杯沿上缓缓转了一圈。

接下来,就看齐相打算如何反应了。

是坐视不理,非要让自己的小熊崽当上状元,任凭君臣嫌隙扩大还是拔光自己的毛,以保君相关系相安无事

却说此刻,齐慕先正在家中走来走去,焦头烂额。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谋算落空的错愕感了。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害他

齐相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可不相信专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来的“鲤鱼预言”,真会是什么天启之兆。更何况早上刚捞出来,没多久就传遍全城,哪儿有这么快的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连傻子都不信。

问题是谁放的消息目的是什么在这种时候出手坑害他,会不会还有后招

齐慕先疑心极重,只一瞬间,脑海中就滤过了无数种可能,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不行,看谁都有可能。

他一路走来,双手血迹斑斑,得罪过的人太多,实在太多人想要他死了,单纯想哪些是仇人,根本筛选不出来。

甚至就连他一手带大、亲自扶到皇位上的天子,也未必不会贼喊捉贼,故意放这种鱼来试探他。

那渔夫据说用斗笠遮脸,将金鲤鱼放到集市上,大声喊了几声,等集市闹起来了就跑,连巡逻的士兵都捉不着他,后续一下就没影了,必是预先准备充分。

他在明敌在暗,现在再找已然不易。

眼下,只能先想想如何处理这个忽然丢到他眼前来的大麻烦。

齐慕先感到头极痛,不由拧了拧太阳穴。

对方使得这一招,实在够大够狠。

要知道这三条金鲤鱼一出,相当于直接废掉了状元这个头衔

有了“状元王”这三个字,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今年绝不能当状元。

甚至不单单是今年,三年后、再三年后,当今圣上在世的每一届科举,乃至方朝未覆灭的每一届科举,都不能再争这个状元了

鲤鱼身上仅仅是“状元王”三个字,又没有说一定是今年的状元,也没有说是哪一个状元,会不会本来就没有特定人选,而是任何一个人只要当了这个状元,就能成为天命之人呢

既然如此,今后如果有人再争状元,争得究竟是状元,还是这个“王”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