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丘山下原来还藏着个别致的庭院,云氤氲,烟朦胧,箫声笛语徘徊,瑶台琼宇隐现。
“大约是死了怎不下地狱,反而在天堂呢。”吟儿神智不清,一旦感觉杀声远,便放松了戒备,越走眼前越模糊,哪还有脑子去思考。
庭院深深,宫门重重。
就在吟儿带着林阡筋疲力尽倒下去的一刹,倏然好像有千万盏金灯照亮了黑暗。
有女子梳束高髻,步摇轻垂,高贵飘然,如仙人般凌云而来。
她一身锦绣华服,霞佩云裾,光彩照人,本该不食人间烟火,却在他二人身边静静驻足,蛾眉微蹙,端庄的面容里忽然浮现出几分忧伤、爱怜和惊喜。
幽叹一声,低下身来,轻抚在他二人鬓边,双眸中兀自添了一丝感伤。
不过片刻功夫,江中子便当先追到这别院外头。
“江大人,止步”郡主的守卫们将他拦挡,纵然他也是其中一员。
“让我进去搜若混入了歹徒,可知危及郡主、该当何罪”他身后京口五叠陆续奔赴,七嘴八舌“林匪便是奔着这方向来的”“林匪的目的只怕就是与郡主重温”“闭嘴”
“各位大人,职责所在,对不住了”守卫们却令行禁止,“任何人等,不得打扰郡主安寝”
“你可知道,叶大人的命就断在那两个歹徒手上”江中子压低声音,对为首的守卫语重心长。
那些守卫本就不可能打得过他们几个,又听到叶文命丧假山,如何还抵挡得了一招半式没到半炷香时间,焱老便已直接冲到了郡主的寝宫外“郡主”
奔出几个郡主近身婢女,惊慌,严厉“大胆奴才”“还要命吗”
“让开”焱老脾气火爆,哪管什么礼仪,见她们满脸惊慌便断定林阡就在,砰一声一脚踹开那原本紧闭的房门,险些一下就冲到屏风的那一边。
火光中,惊察这内殿本来是黑着的,屏风上挂着郡主今日穿的衣襟、裙纱等等,虽然隔着道半透明的屏障,依然可见郡主正卧在绣帐内浅睡,鬟解髻脱、覆于玉枕。焱老虽知场合不对,脸还是红到脖子根。郡主的秀色殊容向来令人不可逼视,尤以这片据说散落如云的青丝长发为绝,今日猝然一睹,只觉无比亵渎。
她应该听见了门外喧哗,到这一刻岂会不醒,看他还呆愣杵在那里,冷静开口,不怒而威“滚下去。”
“臣这便,自挖了双目”焱老急跪,不敢抬头。
“要挖去别处,莫脏了这里。”清冷、孤傲、不容置喙。
终于有郡主的贴身丫鬟被江中子等人从转角瞪进去解围,江中子试探性地问“郡主,您的寝宫,可有闯入什么可疑人物还请先行”他原是想让郡主先行起身,好让他们进去彻查的,正在斟字酌句如何不失礼,孰料郡主轻咳几声以回应
“不行,我入宫时染了风寒,太医叮嘱过,必须睡踏实。汝等先行退下吧。”
江中子脸色微变,言下之意,你们若要强行搜,揭开被子看我衣衫不整的样子。
“可是”纵使焱老也分辨不出,那被子微微隆起的部分到底是郡主弯着还是林阡的腿压不平他也没敢多看,现下已完全退出。
“郡主,叶大人他被歹徒给杀了”淼老站在门外,带着哭音。
郡主微微一惊“当真可告知家翁”
“不敢告诉叶老,他年事已高”门外跪倒一片,“恳请郡主主持大局。”“是林匪夫妻所杀”“身上伤口尽是饮恨刀”
“是他”郡主哀叹一声,“我知道了。大乱以至不敬,情有可原,下不为例。众人切勿惊慌,都去园外候我。”
“郡主”江中子三缄其口。弦外之音,无我命令不准进来
“此地有无可疑人物,这院子里的人会觉察不到”郡主对江中子说,“放心,我和那个人,早已没有瓜葛。”
他放心才怪,他信她的话才怪,从庆元三年起她一直骗他到现在可那又如何呢,主子勒令你们离开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能赖着不走场景变了,主子是拖着病体强忍悲恸起身来主持局面的你们这些奴才好意思说我们还是守在这里吧所有的斟字酌句,都感觉付诸东流。
今夜叶文惨死,他们本来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以下犯上搜屋,谁料郡主会用这样的方法,不顾自身名节甚至皇家威严,帮着那林阡逃过一劫
是的江中子确信林阡就藏在被子下面,他却只能站在院外眼睁睁望着时机溜走。
院外,若不以火把,怎照得出这院子叫“怀云苑”,不远处的楼阁叫“怀云阁”,远一些的亭台叫“怀云亭”,连那一方小小的水池也被她命名为“怀云池”。八年多了,叶文那样的政坛高手,都驯服不了这个皇宫里性子最野的谈靖郡主,任凭她怀念着云烟,怀念着那个彻底占据林阡、拥有吟儿的云烟
吟儿醒来时迷迷糊糊,似乎置身一道精美的绣帐之中一摸林阡,就在不远手脚已略见温热。一喜,还未彻底醒转,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要挖去别处,莫脏了这里。”
明明声音很耳熟,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