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澜冷笑一声,随传里书何春芳及余杭县差役与葛毕氏对质,有无于葛云飞死后在葛家私议情事。何春芳说葛喻氏在儿子死后投告地保是有的,他却并未到过葛家。差役们更振振有词,说当时葛喻氏尚未投县请验,小的们如何会到葛家去私议。小白菜不知杨乃武是移祸江东,也说并无此事。杨乃武弄巧成拙,哑口无言。胡瑞澜便指着杨乃武冷笑道:“从这一件捏造出来的事上,就可见你所诉冤屈,全是一派胡言,挖空心思地想翻案。”杨乃武面红耳赤,懊悔不该在诉状内画蛇添足加入这一条,以致授人以隙,无私反而变成有弊。胡瑞澜接着又问小白菜:“伊以前已招认杨乃武同谋给毒,这次抚台复查,府县会审,忽又翻供,葛云飞如非中毒,到底因何死亡?”小白菜没有防到这一问,毫无准备,于是一会儿说病死,一会儿又说因债逼急死。胡瑞澜不住地冷笑,又传葛喻氏上堂,问她葛云飞因债务逼迫,情急毙命?葛喻氏答称:“儿子虽然体弱多病,经常延医服药,但因家中平时省吃俭用,并未对外举债。”胡瑞澜至此便不再问,命把一干人犯收监。
你道胡瑞澜这样的审问目的何在?原来他因给事中王书瑞的奏摺和慈禧太后的谕旨中都有葛毕氏诬攀举人杨乃武等字样,立意要驳掉这一点,使原判无法推翻。他知道一开始审讯就动刑,使犯人不敢翻供,难色要招物议,所以抓住鸣冤原呈中的一二漏洞,使犯人无词以对,证明此案并无冤诬,这是他狡猾过人的地方。果然杨乃武和小白菜都中了他的圈套。当下他一面调嘉兴县知县罗子森来省,会同研审,一面把初审结果具折上奏,并装腔作势以退为进地请求简派大员会同审理。
胡瑞澜并不象杨昌浚那样把案子完全委派府县代办,他始终以亲审为主,使参加会审的府县处于从属地位,这样在审结定案时可以众议佥同具奏,如有问题,也不致独负其责。会审的府县既无单独定案之权,同时又要顾到自己的前程,未便独持异议。所以杨乃武与小白菜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胡瑞澜一人手里。七月十八日,他接到上谕,谓毋庸派员会审,便磨刀霍霍地准备开杀戒了。
从七月十八日到八月十一日,在这二十多天里,几乎每天都在开审。胡瑞澜故意采取疲劳战术,常常夜以继日,连续不断地审讯,在审问时还加以刑逼,这是铁石人也受不住的。小白菜本来因为多时未受刑讯,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以为这批问官也许比刘锡彬和陈鲁好一点,天良发现,不愿冤枉杨乃武,所以敢于翻供,这时各种非刑又都加上身来,她的幻想破灭了。至于她受的是什么非刑,由于关防严密,谁都不知道。据光绪元年九月十七日亦旧历八月十一日的《申报》载称:“葛毕氏受刑六昼夜,投缳仰药十余次。杨乃武亦被掌嘴,并用刑具威吓。”这报道可能有点失实,女监内看守严密,岂能容她仰药投缳十余次之多?不过她娇弱的身体熬不住连续不断的刑讯,想要寻死也是有的。杨乃武所受的刑当不止于掌嘴,刑具也不止供威吓之用,当是实实在在加在他身上的…… 正当这桩案子还在锻炼人犯悬而未决的时候,十月十六日,结事中--边宝泉便上了道奏章,内称:“余杭民妇葛毕氏毒毙本夫牵涉举人杨乃武一案,哄动一时,说法各异。案详刑部后,案中主犯及要证纷纷翻供,其中必有屈抑。近来外间传言:奉旨严鞴此案之浙江提学胡瑞澜,与巡抚杨昌浚关系甚密,复查本案外示严厉,中存偏袒,对案中关键人物钱宝生证言是否属实,不加详究,放令还家,以致物议沸腾,所言当非无因。”又称:“本案所牵涉杨乃武是否屈抑,虽说不敢贸然判断,但长期以来,各省已定之案,经过上京控告发回重审而能平反者,百不得一,相沿成习。考查其中原因,盖缘各案皆由督抚审定,复查官吏皆其下属,此辈之升降迁谪无不操之上司,因此办事无不仰承上司鼻息,无人皆因办理一案而得罪上司,自贻伊戚,故名虽说复查,实为形式,纵有冤屈,在势亦难纠正。此案如仅由刑部复核原卷,必然难以驳回,因上报案卷多半经过整理,所有漏洞约以粉饰,无从指谪。为了整顿吏治,使官吏不敢互相回护,此案应由刑部亲自提审人犯,取证复查,如原判无误,不过拖延数日审决;如原判实枉,则可借此惩一儆百,打破陋习,使狱无积滞,冤皆昭雪,裨益人民,实非浅鲜……”
差不多和这道奏折的同时,胡瑞澜和会审官吏也联名奏称:“奉旨复审杨乃武谋妇杀夫一案,经反复讯研,与原拟罪名并无出入,请着刑部速议具奏。”
边宝泉的奏折确实一针见血地揭露了晚清官场黑暗积弊,他请求将此案提交刑部亲审,正和杨乃武叫杨詹氏遣抱告叩阍鸣冤时嘱咐她的话相合。他们都知道此案只有经刑部亲自提审,才不致官官相护,上下其手,狼狈为奸。可是十月二十九日的上谕却完全听信胡瑞澜,驳斥了边宝泉,说是:“此案仍着刑部详细研求,迅速核议具奏,俾信成谳。边宝泉奏请提交刑部办理,着毋庸议。”
是什么动机促使慈禧太后颁布这样是非颠倒的上谕呢?原来慈禧太后为人固执、任性。她拿定了一个主见,任何臣下都不得有所非议,无论理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