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杭州府知府陈鲁,正象他的名字一样,昏庸愚鲁、鲁莽灭裂,办案比刘锡彬还要主观武断。他看了案卷内的记录供词,认为此案必是葛毕氏恋奸情热,和奸(N)夫杨乃武共谋毒死亲夫无疑,只是觉得案内还有几点疑问,特别是案件的起因未明,于是首先提审葛毕氏,问她:“伊因何起意要毒死丈夫?”小白菜供称:“因为请杨乃武吃饭,被丈夫回家撞见责打。”陈鲁起身问:“什么时候?”小白菜回答:“是五月哩。”陈鲁摇头道:“太远了。”小白菜因自六月间搬出杨家直到杨乃武中举这一段时间里确实没有和杨乃武往来,难以举出较近的日期,但恐答不出又要受刑,只好胡乱供称:“是八月二十四日。”陈鲁又问:“伊婆婆供称在窗内望见伊和杨乃武在门外说话,是什么时候?”小白菜哪里能说出确切日期,只记得是在上月,又恐日期供得太远遭问官斥责,只好说:“是九月二十日”陈鲁问:“这天你们在门外幽会,在否就是商量下毒?”小白菜胡乱地点了点头。陈鲁认为案情已明,就命小白菜在供状上画了押,带过一边,传杨乃武上堂。
杨乃武对小白菜所供称的两点,都矢口否认。关于这一点,说是八月二十四日他正在省城应试,何从与葛毕氏见面。关于第二点,说是九月二十日他正在省城参谒宗师,和各同年领受赐宴,尚未回家,没有和葛毕氏见面可能。陈鲁大怒道:“难道葛喻氏望见你和葛毕氏在门外幽会,也是冤枉你不成?”杨乃武明知是小白菜记错了日期,只好说:“小民中式后确曾和葛毕氏见过一面,但不是九月二十日,而是九月初,因为小民在九月十五就又上省参谒了。”陈鲁恶狠狠地拍案道:“你这厮供词狡赖,不用刑谅你决不肯招!”且喝令:“看大刑伺候!”
原来杭州府因为是浙江省的首府,所以府内的刑具远较各县齐备,而且备极惨酷。余杭县最重的刑具不过是夹棍,杭州府内却有比夹棍还惨酷的刑具。陈鲁见各种刑具都已取到,便用威胁的口气向杨乃武道:“葛毕氏已经供认你于十月初五日交她砒霜,你却抵赖说十月初五日在南乡岳家,究竟你是否在这天总交给葛毕氏砒霜,赶紧从实招来,免得动刑而皮肉受苦。”杨乃武道:“小民这天确实在南乡詹宅公议为岳父立继,不信可传妻弟詹善政和当时现场各亲友证明。”陈鲁也和刘锡彬一样毫不查证,见杨乃武不招,便恶狠狠地喝令:“动刑”。杨乃武午后尝受了夹棍、踏杠、跪链三种酷刑,膝弯几乎被踏断,膝盖跪在火链上被灼伤得焦黑,几番死而复苏,不胜楚惨,只好含冤供认在十月初五日交给葛毕氏砒霜。陈鲁急不可耐地追问道:“砒霜是从哪里买来的?”杨乃武根本没有买砒霜情事,无从回答。陈鲁喝令:“上天平架!”
各位看官,你道什么叫天平架?这种刑具现在已经无法见到了,但在民初流行时事新剧演《杨乃武》案时还曾经搬上过舞台,是座象珠门一样的吊架,行刑时把犯人的头发和两手大拇指吊起,高悬半空,像天平一样,犯人的全身重量都集中在头顶和拇指,吊得久了,头皮像要脱落,血液循环困难,全身血脉膨胀。杨乃武痛得昏死过去,陈鲁才命放下,待衙役用冷水把杨乃武喷醒,接着又继续追问道:“到底是在哪里买的砒霜?”杨乃武仿佛记起从余杭到杭州经过东乡仓前镇时,曾见有一家“钱记爱仁堂”药铺,便胡乱供称:“是在爱仁堂药铺买的。”陈鲁兴奋得眨了眨吃人的老狼眼问道:“老板是谁?”杨乃武说:“不认识,只知道是钱。”又问:“你既不认识他,他怎么肯卖砒霜毒物给你?”回说:“是托词药老鼠用的。”又问:“买砒霜是哪一天?”杨乃武只好胡乱供称道:“十月初三。”
陈鲁自以为案内的疑问都已审讯明白,得意非常,便命杨乃武在供状上画了押,将一干人犯分别收监,令刘锡彬等回县取证查准。
刘锡彬奉了陈知府查核取证之命,回到自己所坐的官船上,把府衙审案的经过告诉了章抡香。章抡香拈着山羊胡道:“杨乃武虽然供出了砒霜的来源和交付给葛毕氏的日期,但还没有完全认罪招承,而且否认了葛毕氏所供的两点,他所提出的反证却是相当有力。八月二十四日正是乡试的日期,他在省城应试,不会分身和葛毕氏幽会;九月二十日他在省城参谒宗师,也有他的同年可以出来证明。只有交付砒霜的日期和葛毕氏所供相符,但仅凭这一点,案子还不能了结,如果照此申详上去,必遭刑部批驳,发回更审,所以府尊要东翁回县查核取证。现在全案的关键在这个证人身上,只要他承认杨乃武确曾向他买砒霜,那么此案便告成立,那些起意谋(N——)害商议下毒日期不符等等,便都成了旁枝末叶了。”
刘锡彬皱眉道:“这事可有点难办,人命关天,这出卖砒霜毒死人命的事非同儿戏,岂是胡乱承认得的?如果查出是伪证,罪应反坐,这药铺老板也不是傻瓜,怎肯答应?” 章抡香却嘿嘿奸笑道:“不难。小可从前也曾在仓前镇住过,知道这家爱仁堂药铺是一家祖传老店,规模不大。现在的店主叫钱宝生,是绍兴人,和小可同乡,小可和他认识。由于仓前镇周围一带人口住户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