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甘暗自思忖,这普慈寺果然声名可疑,只不知内里真的污秽如何,待想个法子混进山门去看看。他出了酒肆,像个醉汉似的摇摆向普慈寺山门行去。
山门外三个年轻的和尚正在聊天,不由都斜过眼来打量着陶甘。陶甘停下脚步在身上掏摸半晌,一面东张西望。一个胖乎乎而四肢短小的和尚似乎有些好奇,便走上前来闭目合掌,口称“善哉”,想探听陶甘口风。
陶甘道:“弟子今日特来拜瞻观世音大士,只不知何时丢失了香火钱,恐怕还得走二十里路回家去取来,终不然……”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锭光熠熠、明晃晃的银子,托在手掌上掂了掂分量。
那矮胖和尚的眼睛登时放出火来,吞了吞馋涎,曲身施礼道:“施主请寺内随喜,小僧这里替你先垫上香钱。” 陶甘大喜道:“这个甚好,待我改日兑散了再还你。”
那矮胖和尚从袖中抽出两串铜钱,每串五十个,双手递给了陶甘。陶甘大刺刺接过,轻提袍角,飘然走进了山门。三个和尚站在山门内窃窃私议。
山门内即天王殿。四大天王威风凛凛分列两庑,正龛内供笑弥勒佛,横匾曰“皆大欢喜”。出天王殿便见一个大院落,甬道两边石碑高耸,巨木垂荫,华果蕃滋,香风氤氲。甬道尽头便是观音大殿了。
陶甘转出观音大殿的铜门槛,见殿堂内雕梁画栋果然金碧辉煌。神厨内白檀木雕的观音大士像,六尺多高,坐在莲花宝座之上,身后祥云缭绕,光明四照。大士像前的供案上四对金烛台烨烨闪熠,殿堂内香火一派,钟磬悠扬,和尚们正在唱经礼拜。
陶甘转出观音大殿,便见一个花木扶疏的大花园,大花园内有四幢美轮美奂的朱栏亭阁,兰色琉璃瓦在日光下绚丽夺目。陶甘思忖,这四幢亭阁无疑就是供来寺里求子的妇女们夜间寝息的香阁了。他见左右无人,便闪身到一株虬龙般偃蹇的古松下观察动静。一条细石砌成的甬道通向右首一幢雅致玲珑的香阁,香阁的两扇朱漆大门虚掩着,大门饰以滚圆澄亮的小铜球。
陶甘欲待溜进那香阁,却见两个小沙弥正在香阁后洒扫,便不得己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直等到两个小沙弥洒扫完毕离远了,乃一个箭步闪进了香阁。香阁内果然放着一张乌木嵌镶着的珍珠大床,床上茵褥枕席十分齐整。床上放着乌木雕花茶几,茶几上陈列青花细瓷的茶盅茶壶。床后是观音大士的巨幅画像,金碧交辉,气象森严。大士画像下有一小小供案,供案上一对鎏金香炉。香炉内袅袅升起着浓烈的香烟…… ――陶甘琢磨着这香阁内会不会有暗门通道。他开始施展出浑身解数,几乎将香阁内每一扇窗格都检查过,又敲打了地上每一块方砖看有没有中空,最后又爬到床下看是否装有活门机关。但这一切都失败了,香阁内只有一扇形的气窗,那里显然连孩童都爬不进来。陶甘沮丧地摇了摇头,他相信进出这香阁并无暗门,除非灵德法师在建造这香阁时预先挖了地道。但这里每一块方砖都是坚实的,再说要挖地道这样大的工程外间岂能不知?――匠工都是邻近乡里的人,谁能堵住他们的嘴舌?陶甘望着观音大士画像呆呆发愣。--他的气力全白费了。
他不敢在香阁内呆得过久。出来香阁时他又细细看了那朱漆大门的门枢,门枢并无异样。陶甘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大门虚掩了,又看了看门上挂着的胳膊大锁,那锁十分坚固,并无破绽。陶甘蹑手蹑脚出了花园,回进观音大殿。大殿内香客渐多,和尚们大多去午睡了,他乃不慌不忙像醉汉摇晃出来,一直到天王殿外又遇见了起先那三个和尚。
和尚们见陶甘出来,马上堆起笑脸迎上前,问他要不要喝一盅普慈寺著名的黄莲茶。陶甘答应了,便与他们在一张仙桌边坐了下来。
陶甘从衣袖中掏出那两串铜钱双手捧还给那矮胖和尚。那矮胖和尚面有难色,却不来接。陶甘会意,呷了一口黄莲茶,便开口道:“我有一句话动问,答得上来,即将那锭银子奉送。”
和尚们登时发了兴头,便忙问:“不知大施主问的何事?小僧们便知道的不敢遮瞒。”
陶甘道:“宝寺观世音菩萨究竟去哪里为若许多妇人弄来儿子?”
内里一瘦高和尚抢先答道:“观音大士托金身罗汉投胎转世……”
“可有来求子而没有求到的?”陶甘问。
另一个吊眼和尚答道:“亦有不曾求到儿子空走一遭的。只因为存志不诚,信佛不笃。”
陶甘又问:“空走一遭的可有再来求愿的?”
第三个歪嘴和尚答道:“不曾见有。便是那求得了儿子的,也很少自己来还愿的,只是派人送来金银财礼。有的得了儿子便忘了观音大士的恩德,再也不肯露面了,生怕我们索取银子。”
陶甘点头,心想与这一班小和尚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就此告辞,一面立起身来躬身施礼。
那三个和尚不回答,眼巴巴瞅着他的衣袖。陶甘恍然大悟,遂探手去衣袖中将那锭银子取出,随手掂了掂,鼓起腮帮子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