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前的不是别人,是许南泱。
“别慌,我是普通人,看不见他。”他的语气不似往常般凌厉,稳稳在我俩对面落座,对着于秋礼貌地点点头。我和于秋略一对视,没有阻止。
“只是看你举止投足间较往常轻松不少。想来陪在你身边的,是一位别人看不见的朋友吧。”
看着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坐在对面,我不禁就秉住了呼吸,腰身挺得前所未有地直。于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稍打量了下许南泱,安静地等他开口。
许南泱看着比我和于秋都要大上些岁数,然而舒展的眉眼却还是好看得很,可以想象他年轻时该有多么招人注目。
“沈医生,在我这里不必拘礼。”
他淡淡笑了,平和的神色很好地缓和了我的紧张,我琢磨着怎么找话题开口,是谈学术呢还是聊工作呢,总之要装得像个乖学生……正想间,一杯打包好的温茶出现在我眼底。
“你伤还没好吧,大冷天的,一个人就出来了,怎么不注意保暖?要是让那程护士和习医生知道了,还不得挨个来掴你屁股。”
“那个……许,许教授,不是那么回事。”我尴尬得厉害,连连摆手,直到被于秋用手肘推了下,我才记起他刚送的热饮,连忙道谢。
他只是了然地笑笑,在这个问题上不再多做纠缠。眉眼间的温和里是蓄了多年的沉稳,怎么看都是个懂得进退、气度不凡的人。
“听说你伤得很重,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没事的,其实往乐观里想,这么多天的卧病在床,刚好把几个月以来没睡够的觉都补上。”我耿直地答。
他噗嗤笑出声来。
“真有意思,可想把你从你们主任那里要过来了,天天逗着,日子过得该多有趣。”
我怔了怔,许久才赔着笑说:“许教授……您不是药剂科的带头人吗?”
他坦然点头:“对啊,所以,我就是说说。但是中意你,是真的。”
我不禁有些疑惑:多少人想抱他的大腿抱不上,我是做了什么让他中意?何况我跟他的领域实在是差得远了。
他稍稍侧目便看出我的疑虑,笑容仍是淡淡:
“你是被上级看好的医生,可是你没有因为这个就帮助徐本瑞欺负那个刚上任的药师,甚至因此惨遭报复。看着你伤成这样,我也着实心疼。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徐本瑞害你下去,然而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徐本瑞这样做只会害了他自己。”
“我敬佩敢说真话的药师,也敬佩坚持初心的医生。看得出你把病人的安危放在首位,因而中意于你。”
“谢谢许教授夸奖,可是我……”话到了喉口却又顿了顿,我还是没能说下去。其实,我早就没了自信,自从那年被赶出院后,我似乎就在科研上没了想法,那些关于医术的异想天开、奇思妙想,仿佛都淡没了,同我一样被磨平了棱角。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站在您的身边参与您的科研呢。您可是万人瞩目的医学明星啊,许教授。
“……其实,我很羡慕子琛你呢。”他看着我,嘴唇微启,慢慢地说出这句话。
“啊?”我有些难以置信,一是他竟然叫了我的名,二是他怎么会羡慕我?论成就他甩我一个世纪,难道羡慕我的初心么?真可笑,我最多只是暂时还没被制度荼毒彻底而已。等我也像当时的顾青泽一样撞得遍体鳞伤,还能做多少挣扎?顾青泽有守护他的谭封,而到时我的身边,又会有谁呢。
或许就像于秋那般,在一切还是刚刚开始般美好的时候,陨去生命。留了个干干净净、旁人敬重。好像也不错。
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之变。
“我想成为医生,但是这辈子不可能了。”许南泱一句话,陡然打破我的思绪。
哈?我没听错吧?五年本科三年读研再三年规培,兴许还得补个博。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在神经外科这种院重点好好生存下去,要是让我和他交换,我第一个愿意啊,人家早就是博士,还有名校教授的头衔,发的论文估计可以把我淹没。可他什么意思?他想跟我换?哦,他今天脑子被门夹了,诊断完毕。
“许教授,您在药学领域的成就,众人有目共睹。我敬仰您许久。”我沉沉答道。
“我读药学,是被调剂的。那时成绩平平,转不到你们临床去。我自读书时,就在羡慕你们。但是我只能越走越远。”
我喉口干涉,张了张唇却又说不出话来。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于秋,人只安静听着,眸色深沉。
“……就算您一开始不喜欢自己的专业,能把不喜欢的东西精到这一步,单这一点就足够人敬仰了。”
他笑出声来。
“子琛,你别把我说得跟圣人一样好不好。我都要忍不住了。”
“啊……哦。”我尴尬地挠挠额角,果然马屁不是乱拍的。
“我做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看到了,可偏偏有一人,无论我再怎么、再怎么优秀,也不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