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寂静一片，许久，才有了低沉的男声。

“在所有人都放弃我的时候，只有你还在坚持着。”

“你每天晚上都为我翻书查阅到深夜，我醒着，我知道你就在我床边，看着你那么累，还要受那么多人的刁难，我想拥抱你。”

“可是，我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你对我说的所有话，我全都知道。所有人刁难你，你只有在我这儿才能说真话对不对？因为我不会回应你，所以也没有可能伤害你。但你却不知道，你每一天来这儿，是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我想睁开眼看看你，看看这位温柔的医生，生得是什么模样。想来一定是眉眼温润，年轻有为。”

“可我终归还是失败了，哪怕你我的共同努力争取了很多时间，我还是没能撑过去。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模样。”

“医院里一定有过这个说法：有病人死时，周围的医护人员一定会一片沉默，谁也不叫谁的名字，因为死者若听到了谁的名字，死后便会来寻这人完成遗愿。”

“所以，你是知道了我的名字才来找我的？”顾青泽轻声喃喃道，“所以你死前会攥着我的手，一直到主任叫我的名字……所以你会用主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才使我开了门，对不对……？”

“是。我想见你，却不慎使你摔下楼去，我很抱歉。”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七楼摔下去，却还没有死的原因……？甚至一点事都没有？”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记忆深处，那下坠的风声，那拉住自己的木头手，都不是梦境。

“是，我救了你。”人模答道，“至于你最在意的，为什么我会那么重地惩罚他人、惩罚虽然对你不好但罪不至死的人。”

“……你说。”

“傻瓜，我爱慕你啊。”

“你要我怎么忍受，看着你被他们辱骂、砍伤，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位医生，你得到的理应是所有人的尊敬，而非误解和中伤。”

“可是你对我，眼里却始终只有恐惧。”

“你让我怀疑，我的存在，于你而言是不是反而是个伤害。”

“不……我只是没想到。唔……”

话没说完。

顾青泽未曾尝过亲吻的触感，明明没有任何呼吸拍打在自己脖颈间，却能想象出一个男人的血脉贲张。

“你，这算什么……”

“顾医师，你该睡了。”

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顾青泽的双眼，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残留于世的唯一理由，只不过是为了瞧见你的安好，让你在难过时不至于无人倾诉。”

“既然我的存在让你恐惧，那么我想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医生，愿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每天都开心。”

顾青泽醒来时，脑海里还残留着这些声音。晨光透进窗棂，远近似能听到几声鸟儿的晨鸣。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昨晚身上的压迫感已然消失，于是起身了，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身旁的那具人模上。

可是，戴上眼镜仔细看了，那具人模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它不再像谭封了。

它的眉眼黯淡无神，面容跟那一批人模教具没有区别，怎么也看不出谭封的面部特征。

顾青泽怔在那儿，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走了啊。

在了解他就是谭封之前，确实是恐惧他的存在，可是他现在真正离世了，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顾青泽抬手，抹了抹嘴唇，昨天被触碰的地方。

随后，抬脚，重重踹了那躺着人模的诊疗床。

这就消失了？

这算什么。

……

住院部的另一边，高大的门诊部。

“老师，老师，这片子我怎么看不懂。”

还在读本科的实习生眨巴着眼看我，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

我抬头瞄了一眼：“……你拿反了。倒回去。”

诊室里排着队的病人全都被他逗笑了，也许就该把这逗比安排到住院部，常常逗那些重症的病人笑，没准脑瘤都笑没了。

“那个，各位安静一下。”

众人还在笑。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揉着额角，终于体会了程哲之一次次被我惹得扶额的无奈。不料这时三胖推门而入，他的身形有增无减，进门几乎要侧着点身子。

“子琛，子琛，明天早上你有事吗？”

“没事啊，明天没我的班。”

“国外据说是来了一支交流的队伍，来的医生主要就是神经外科，你们科估计得做好对接工作。”

“哦，然而，关我什么事。”我在电脑上点了药品，从打印机里抽出处方单，递给病人，“下一位。”

“你们科的科主任很看好你的表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