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并没有其他办法，主任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差回来，因为这件事专门去求主任，恐怕会令对方失望。顾青泽思考了半晌，已是骑虎难下，只好让护士拿来705房的病史病况，看到年龄那栏，顿时心下一怔：30岁，这未免太年轻了。

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回应，想来病人此时也是奄奄一息，发声都难。顾青泽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病房里安静极了，窗帘拢着不见阳光，只有仪器间歇发出一两声机械的声响，处处散发着一种死气，仿佛死神光顾之地。床上躺着的是位年轻男性，顾青泽走近了仔细看了看他，发现这人真是好看极了，眉眼英俊，线条刚毅，怎么想也应当是正值壮年，却得了这样的恶病，只能卧倒在床，想来已是被病痛折磨了许久，不然怎至于眼睛都没力气睁开。

看着人俊朗的面庞，顾青泽有那么一瞬动心，更多的却是惋惜：听闻这人出生富贵之家，有学有识，本来也是要继承家业的，却不知怎么得了肝癌，当发现病情，已然大势已去。

天妒英才，这话一点没错。

顾青泽打开资料夹，看着记录的病况：严重缺乏食欲，肝区疼痛，恶性腔内积液，肝性昏迷……

只扫了一眼顾青泽就没再看下去，这些个个都是肝癌晚期的指征，可以说是快要临终了。

“顾医师，我想……这位病人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肝癌晚期，手术已经失去了意义。”跟着顾青泽一同进来的护士轻声提醒道。

“他之前的主治医是怎么做的？”

“还是常规的放疗，药物治疗。到后来基本放弃研究新方法了。”

“他怎么能这样！这个时候频繁的放疗化疗只是增加病人的痛苦罢了！”顾青泽敛紧了眉，很是生气。

“怎么说他也是主治医，您要是有法子您自己看着办吧。”护士也不乐意了，毕竟顾青泽一个实习医生，随随便便什么理由都可以赶他出去，别的实习医生都是小心翼翼，唯独他放肆成这样。

顾青泽看都未看护士转身的背影，愣愣地盯着病人的脸庞发了会儿呆，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释然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病床上的人鞠了一躬。

病人并未睁眼。

“打扰了，我是一名刚进医院的实习医生，不过既然他们把你交给我，那我就是你的主治医了。”

“你的肝癌真的太严重了，肝癌的可怕就在于侵染和转移，因而这个时候的手术放疗化疗都没有了太大的意义，我也不想看你那么痛。”

“你介意我用吗啡缓解你的癌痛吗？但是吗啡会抑制呼吸，我也不敢用多了，呼吸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肯定不会让你睡着睡着就死了。”

“然后……用药可能我要好好思考一下，最新的特异性免疫疗法我也会去研究。”

病人仍未睁眼。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啰嗦啊。他们好像都放弃了你。但我一定不会，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想办法。”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位病人。”

“我一定会救你。”

顾青泽伸手探进被子里，握住了对方的，虽觉冰凉粗粝，他仍将对方的手握得紧紧的，直至十指相扣。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啊对了，你这病房怎么死气沉沉的，都没有人来照顾吗，以你的身份不应该啊……”顾青泽思考了半晌，“无妨，以后我常来叨扰你怎么样，反正我那上司天天要我顶班，晚上我就呆你这儿了。”

病人还是纹丝未动，但是顾青泽似乎开心了许多，压抑许久的他，把话全都说出来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也正是因为病人不会理会他，他才会说那样多的话。

就这样相信着吧，相信自己的医术。十年苦读，十年从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自己学有所长，用医术来救死扶伤？

忙完繁重的工作，已近深夜。

顾青泽走进病房，把门关上后顿时放下一身拘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正指着1点的挂钟，拉开把椅子坐在椅子前，从一旁抱来一大沓厚重的书。

“我把关于肝癌的书全都找来了。肝癌晚期中药治疗会有效阻止转移，但是我不是很擅长中医，所以……”他把书摊开在床面上，“我得学习了。明天我们试试新药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摊开的书本上是勾勾画画的痕迹，草稿纸上记录了种种想法。昏暗的灯光下，顾青泽熬得眼睛疼，终于耐不过去，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没有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侧脸，浅浅摩挲。

……

清晨，阳光透过病房苍白的窗纱，空气澄澈透亮。

顾青泽准时被生物钟敲醒，抬眼看向挂钟，正正好六点，想着自己昨晚看书看着看着就那么睡过去了，也没研究出个正经处方出来，懊恼地狠捶了一下床边，却又担心惊扰了床上的人，下意识地就说出了道歉的话，对方却纹丝未动，眼睛根本没有睁开的迹象。

他自嘲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