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夜晚,我们仍在小吃街兜兜转转。我已是饱得路都走不动,程哲之陪着我坐在路边的木椅上,耳边是沿街不绝的吆喝,抬眼便见秋夜纯粹的天空。
“子琛今天玩得开心吗?”
“有帅哥作陪,当然。”
我欢快地四处瞅着还有没有我没吃到的,偶然瞅见一家做章鱼丸子的小铺吆喝得正起劲,明明寻常得很,我却心头一紧。
“谁喂你吃的你就跟谁?”他抬手,刮了刮我的鼻梁骨,“我很担心,要是有人用一盒章鱼小丸子就把你掳走,这可怎么是好。”
闻言我说不出话来,只盯着那家店铺发呆。
“子琛,你是怎么了?”
“程护师,你之前不是问我那个陷害我的人是谁吗。”
“你不想说也可以。”
“他是我前男友。”我仍直直瞅着那家丸子小铺,“我跟他在一起,有五年了。”
“那时我才读大二,相识便是因缘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店铺。”
程哲之没有太大反应,只抬手不动声色地抹了抹鼻头。
“原来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我说怎么看着你成天卖节操,却又总觉得你应该不完全是这样的。他对你怎么样?”
“只能怪我自己傻。”
那时也是这样一个秋夜,夜里七八点的当儿,街道旁传出吆喝声,此起彼伏,弯弯绕绕地打着一个又一个幌子。
刚刚下完晚课,我照例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买夜宵,夜风吹得我不住地拢紧外套,围巾几次被吹得飞起,啪啪地抽着我的脸。顶着风走了没几步,侧头看到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儿,在经历了一系列思想斗争后,我终于没能抵住诱惑。
小丸儿在锅里炸得呲啪呲啪地响,肉松混合沙拉的香味在雪花间飘了老远。
终于轮到了我,正要伸手递钱给老板,不料排在我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来,把一盒喷香的小丸子放到我手心。
他似乎高出我整整一个头,我抬眼看去,正巧瞅见对方勾起的唇角。
“看你等了很久?拿去吃吧,小学弟。”
我愣了一愣,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那时便和他聊上了,他是我的直系学长,大了我两届,已经常去医院实习了,导师很是中意他,保研已是有了着落,而我的专业课还马马虎虎着,虽是应了这所大学的严格要求一科未挂,却一直在及格线徘徊,最高不过七十多。
他生得俊朗,博学多识,是很多女孩子向往的类型。从他把丸子放在我手心的那刻起,我便再没能移开目光。但是他与我只有一面之缘,恐怕已是把我忘了。而我那深埋在心底羞于启齿的倾向,也让我没有立场面对他。
也许我的喜欢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我只是单方面的念想,偶尔有一天在自习室看见他在那里放了几本专业书,我大喜过望,趁他去卫生间的当儿偷偷溜进去,翻开封面看他的名字。
——习谑。
这名字有意思啊,习谑,反过来不就是学习嘛。不过,他还真的很爱学习,是块学医的料。不像我,考上大学后成天就会混日子过。
不料他脚步挺快,没等我把书放回去,他就回来了。我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扯了个慌,说是自己成绩不好,想看看他的笔记。
可是,没经过别人同意翻别人书,怎么都是不好的吧。
他倒脾气很好,压根没说我什么不是,反而直接把专业书借给了我,说是既然我想抄他的笔记,我直接拿回去就好。
我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连忙红着脸道谢,抱着他的书喜滋滋地走了。
当晚我便仔细又认真地翻阅那一本《诊断学》,一直到凌晨,以至于三胖的下巴都差点没掉地上: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他的字迹很好看,而且笔记还涵盖了他自己的想法,很多是老师都未曾提到过的。
真是个学医的天才啊,我暗暗感叹道,同时为自己的得过且过汗颜,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是进不了大医院的,小诊所都未必肯收我。
我逐字把他的笔记抄到自己书上,直至天明。
没几天我就完完整整地阅读了一遍诊断学,很快我把他的书还给了他,厚着脸皮问他还能不能再借我其他的。他很好说话,对我有求必应。
我把他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借来,废寝忘食地抄录他的笔记。我想能接近他一点,毕竟假如有一天他知道我这么个学渣喜欢他,一定会头痛不已吧。
等我把他所有的专业书都抄完了,大二的下学期也到了尽头,他马上要去医院实习了,估计很少再会回学校,而且,他已经保到了s大的研。
s大的医学部,可以说是医学的最高学府之一,我望尘莫及。
他就要走了,这份深埋在我心里的情意,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习谑离开的前夜,我偷偷站在他的宿舍楼下,盯着那一点灯光发神。我很明白,他明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