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渊昏昏沉沉,从一个梦境跌到另一个梦境,如此反复。
又是一个噩梦。
医院黑暗的夜,密云遮盖了月光。
一柄染血的手术刀缓缓动了起来,其余废弃却锋利依旧的手术器材自动缓缓向它移去,它们互相打磨,拼接,在夜里发出骇人的响,最终打成人的骨骼。
骨骼上生出皮肉来,完成后,却是生出一副极美的皮囊。
云层散开,月光披洒在这人身上,生出一袭洁白飘然的医服,拢在他身上。
他轻轻迈开步子,医服后摆高高飘起,他走得轻快,那种轻快,好像他人没有重量似的。
他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悲伤,眼底里是一片血红。
这个人的模样,陈景渊永远也不会忘。
“我不会放过你们。做鬼也不会。”
陈景渊猛然惊醒。
此时正是清晨。
他觉得好冷,侧头一看,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梦里那人的话,却轻轻响在他耳边。
“天上有漂亮的东西落下来了。”
他再也没办法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穿好衣服就冲出了门。他要找到于秋,他要见于秋,现在就要!告诉他于秋过得好好的,那只是一个梦!那仅仅是一个梦!
他一路赶到于秋工作的医院,在门诊抓住一个护士就问:“于秋、于秋于医生在哪……他,他还活着吗?”
小姑娘显然被他吓得不轻。
“于医生……当、当然活着啊,在……在科室里。”护士伸手指了个方向,陈景渊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透着微微的光亮。
他一把推开。
对,是于秋。
他好好的。
他正在坐诊,对病人弯眼微笑,耐心地诊疗,处方单上字迹工整好看。
恍惚间,陈景渊觉得好像回到了2年前,他初见于秋时,人就是这副模样。
傲而不骄,温雅动人。
不知怎地,看着这样的于秋,他瞬间泪流满面。
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那人声线温润平和,衬衫领带整齐稳妥,笔底字迹流畅美观。
实习生在一旁坐了一排,正认真记录着他们老师的一言一语,时而偷偷打趣几句。就连窗外飘落的雪花,也和那时的一模一样。
陈景渊真的快要以为,他回到两年前了。
可是,在于秋抬眼之时,一瞬间陈景渊却看到他眼底血红一片,与昨晚的梦里见着的一模一样。
他便明白,时光并未倒流,一切都没有可能回去。
正如他第一天见于秋,陈景渊在科室外候了一天。傍晚,医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等在科室外面。
他想起当初倔强得不行的自己,说什么都要于秋看病,嘴嘟得可以挂一个瓶。
陈景渊惨然一笑。
科室里的于秋收拾好了东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出,陈景渊见了,慌忙站起身来,挡在门外。
“于医生,我……”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于秋直视着他的眼睛,很礼貌地等他说,可是这样平静的于秋,让陈景渊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秋等了好一会儿,算是尽了礼节,随即轻轻从陈景渊身边走过。洁白医服带起一小阵风,却让空气冷得更厉害,而陈景渊,已是不能呼吸。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如此之快。
天空还是同两年前一样,玻璃般纯粹,雪花洒落在这座城市。
入夜了,于秋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直至夜深,街道无人。
雪花悄然落进他的发丝,眼睛框上却没有覆上呵出的雾气,他一直走着,仿佛不知疲倦。
“于秋医生!”
一名女子甜腻的声音。
于秋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那女子绕到他跟前,露出她最拿手的甜美笑容。
“于医生,我能和您谈谈吗?”
于秋不做声。
“那个……很抱歉,我知道,是我破坏了你和陈景渊。”
“但……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哭了起来,泪水应景地落下,当真是委屈又可怜。
“可、可是后来……陈景渊又把我抛弃了……您,您一定是知道的,那种被恋人抛弃的痛苦……”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有自信,她这副模样,可以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于秋医生。您那么优秀,仰慕您的人一定很多。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我……其实,我对您……”她上前了一步,靠近了对方,轻轻踮起脚,想要去碰对方的唇。
“是吗。”于秋这时却开口说话了,口里冒出的,不是人类呵出的暖雾,而是冰冷的寒气,比这雪天更冷,仿佛能冻结一切。
女子没碰到于秋,莫名地就摔了下去。
“你,是不是当初也是这么对陈景渊说的?”于秋说道,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