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到城东,也就十来里地,上马就到。张卬吃了猪腿肝肺大肠头(注1),身上更是有劲,嗖嗖迈动着两条粗壮的短腿,跟在陈牧廖湛申屠建及其亲兵的马后头向前飞跑。不大一会,一行人等就跑进了新市大寨。
进入中军帐,恰好王匡王凤朱鲔都在帐中,三个也刚吃罢中午饭不久。三个人见是平林的三个主将这个时候来了,不觉一阵惊愕。尤其看到他们的“老兄弟”张卬也跟了来,而且满脸的血皮子,三人更加吃惊,几乎同时向张卬喊:“哟,老张,这是怎么啦?怎么满脸的血疙巴呀?”
张卬骂:“操他娘的,老子都被狗日的刘縯刘稷打死了,你们这几个狗日的也不去救老子!”
三人大惊:“啊?被刘縯刘稷打的?老张,这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张卬则一指陈牧廖湛申屠建:“这仨人知道!老子都给他们说了好几遍了,不想说了。让他们说吧,老子不说了,操他娘的!”
王匡王凤朱鲔自然“唰”地扭过脸来看陈牧廖湛申屠建。申屠建只好说:“两位王公,朱公,是这样的……”
于是把张卬挨打的事,简要述说一遍。申屠建尤其说:“张将军到他们的寨里还没说几句话,刘縯就把刘稷喊来,把张将军打成这样。”
王匡王凤朱鲔听罢气塞胸膛,睁眼大叫:“啊?是这么回事呀?他妈的刘縯吃了豹子胆了?连我们这样的大将都打?!”
王凤又接着骂:“刘縯太他妈的过分了。小兵小卒你打了也就算了,咱老张这样的也能打?看在我们这些老兄弟的脸上,你也得掂量掂量吧?”
朱鲔也吼着嗓门叫:“他妈的,这哪是在打张卬,这是在打咱众兄弟呀!”
王匡则看着申屠建:“军师,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申屠建本来想照直说“立皇帝”的事,但话到嘴边却说成:“刘縯竟敢打咱张将军,这就是看不起咱这些山林兄弟,的确令人气愤。我和陈、廖二公刚才在城北商量过了,刘縯这样无礼,咱们新市、平林、下江的众弟兄应该联起手来,一块去跟他闹,让刘縯给咱道歉。尤其那个刘稷,把张将军揍得满脸是血,他更得跪在地上,让张将军狠揍三百鞭,好好出出气!”
陈牧廖湛一听,不由愣起眼看着申屠建。心想这个龟孙军师,来之前不是商量着要“立皇帝”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了“让张卬出气”?但他俩深知他们的军师有多高深,没准这是在“绕叨人”,一会还得回到“立皇帝”的正题上来。再说,这样正可以看看王匡会不会为他的绿林老弟兄“两肋插刀”。于是两个互看一眼,会心一笑,谁也不说话。
张卬却“嗷”地跳了起来,向着王匡喊:“对,老王,把咱弟兄们都喊来,跟他闹,给老子出出气!不光那个刘稷,还有刘縯,老子都得揍他三百鞭!不抽死抽烂他个狗日的,老子就不是张大光头,我操他娘个臭X的!”至于“立皇帝”的事,他似乎早忘了。
王匡愣着眼看张卬喊罢,不觉“滋儿”地咂下嘴,低下眼想他的心思。按说,张卬是他们的“绿林老兄弟”,他这个“绿林老大”理应为兄弟出头撑面。可是,我们和刘氏不是街头的两拨小混混,打死打伤几个都不算多大的事。我们现在是十几万人的汉军队伍,两边都有好几万的人,真要闹崩了动起刀枪来,那可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厮杀呀,何况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所以纠集众兄弟前去大闹,万万不可取。那么“大闹”不成,我和王凤朱鲔去找刘縯“理论”行不行?当然也不行。人家昨天刚传下的将令,今天又才派出的巡察队,你们今天就去明知故犯,人家能不打你们吗?只怕到那儿说不了几句就被刘縯给噎住了。唉,算了,这口气先忍忍吧,不然是自取其辱。但是申屠军师却撺掇我们去跟刘縯闹,这好像不是“军师”的脑子,他难道不清楚前去“大闹”的后果?
于是不解地看着申屠建说:“军师,这个,今天这个事吧,我觉得是咱不占理。人家昨天才传下的将令,咱们今天就违犯,这搁上谁也不能容忍呀。再说张卬又找上门去跟人家闹,人家不打他怎么办?给他磕头?所以说这事咱不占理。既然不占理,你怎么去跟人家‘理论’,三句话就让人给噎回来了。尤其是,咱们现在是十几万人的大队伍,真要闹崩了,两边带着人马大动干戈,那就没法收拾了。军师历来足智多谋,望得高看得远,不会连这点利害也看不出来吧?至于张卬,挨揍活该,谁叫他整天跟个畜牲似的胡乱作闹。”
张卬一听,立刻睁起眼大骂:“我操你娘的王匡!老子指着你给老子出气哩,谁知道你却说老子‘活该’!我操你娘的你算个啥鸡扒‘老大’?!”
王匡也睁起眼回骂:“就你这个狗日的畜牲,整天犯贱,打死活该!下次再犯这事,我还不理你!”
张卬骂:“操你娘的软蛋,老子被揍成这样你们也不管!”
陈牧廖湛又互相看着一笑,好像都在说:他们这些“绿林老弟兄”看来也并不是“事事两肋插刀”。但他俩也清楚,王匡说的是对的,为了一个张卬,不值得去冒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