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母亲的怀里,湿漉漉的手帕已经难以把再次涌出的泪水擦净,只好改用衣袖。她想,难道那位大哥真像母亲所说的,是上天派下的神人,救了她们又飞走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那位哥哥和自己脸对脸相对看的时候,分明和自己一样,都是惊奇万分,满含深情。那种热切的目光,又岂是“爱”、“喜欢”、“一见钟情”这样的字词所能概括得了的?那分明是在说,他遇到了他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并且情感十分丰富的活生生的人!尤其是,他还用一块布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要是什么“神”的话,把脸遮起来干什么?
可是,这个活生生的、让自己一见便眼热心跳的哥哥竟是那样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从此恐怕再也见不到,怎不令自己悲怨万分?
回家后好几天,丽华都难以从这种悲怨哀伤中自拔出来。以前和母亲哥哥嫂嫂弟弟有说有笑,现在明显的话少了,一天到晚眼前尽是那位哥哥晃动的面庞与身影。到晚间睡下,她更是默默地呼唤:这位哥哥,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呀!
不过丽华又坚信她还能见到这位哥哥。她认定这就是上天给她的姻缘,上天还会安排他们再见面;不定哪一天,那位哥哥又会出现在那个坡口,甚至出现在他们阴家聚的村头!
所以第二天,阴丽华竟不由自主地来到村头大树下,满含期待地看着着二里以外的那个坡口,企盼那个白衣哥哥猛然在那儿出现,并满含深情地向自己大步走来!
然而除了有别人偶尔走过,哪有那个哥哥的半点身影?此后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地来这里眺望企盼,梦想那个哥哥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可每次都是兴奋而来,怅然而归。
丽华的这些举动,当然逃不脱大哥阴识的眼睛。自从那天母亲妹妹被救,阴识就看出妹妹已经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回到家后,妹妹更显得心神不宁,寡言少语;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走出家门,去村头的大树下站立眺望。他这才知道,妹妹对那个年轻人已经在害相思了。作为大哥,他觉得不能不帮助妹妹。所以今天妹妹又来到村头大树下的时侯,阴识随后也来到了这里。
丽华站在大树下,依旧满含期盼地向坡口处眺望,根本不知道身后不远处就站着自己的大哥。良久,还是阴识喊了一声:“丽华。”
丽华闻听是大哥,不觉红了脸,慢慢转过身来,笑说:“大哥,您、您怎么来啦?”
阴识笑:“妹妹,你还是忘不了那个救你的年轻人吧?这些天来,我可不止一次见你来这里眺望了噢。”
丽华愈发红了脸,低下眉说:“大哥,让您见笑了。”
“什么话?”阴识笑说,“我妹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而那个年轻人对你又有救命之恩,你要是忘了人家,那就不是我妹妹了。再说,哥哥也看得出来,你对那个年轻人已经是一腔深情了。”
丽华说:“哥哥,说心里话,过去你和娘为我操心说了那么多亲事,我没一个中意的。可是自从见了这一个,就再也放不下。我觉得,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
阴识想了想,说:“这个,可是,那个年轻人不会已经成家了吧?”
丽华坚定地摇摇头:“不,不会。那天看他清纯真切的目光,我断定他是一个不曾婚娶的人,我相信我的判断。”
阴识说:“好,我相信我妹妹的眼光。可是,你老来这村头树下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他还能从天上掉到你眼前?”
丽华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没多大希望,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
阴识说:“妹妹,这样吧,过两天,我套上马车,咱兄妹俩去蔡阳城里转转去,看能不能碰上他。一趟碰不上就两趟,两趟碰不上就三趟四趟;只要你们有缘分,我想准能碰上的。”
丽华不禁一阵欣喜,笑说:“哥,那小妹谢谢您了。”
“咳,跟你哥还客什么气呀!”阴识依然笑说,“我给你说妹妹,我这样做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咱娘。为了你的婚事,你看咱娘都愁成啥了。早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咱娘还能再活六十年。”
丽华不禁格格格一阵笑,说:“可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县城里的还是下面哪个乡邑村庄的?”
阴识说:“先到县城转转。如果你们有缘分,没准一进县城就碰上他了呢。当然了,哥哥我是不认识他,只能靠你的两只大眼喽。”
丽华又羞涩地一笑。
阴识叹口气:“唉,这年轻人,虽然英俊帅气又是个好人,可就是太实在了点——我妹妹这么贤淑美丽端庄高雅,我就不信他当时就不动心,竟连个姓名住址也不留下。”
丽华说:“哥,不留姓名才证明他是个真正的好人。换上您,您在救人后会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吗?”
阴识说:“嗯,这倒也是。可就是害得我妹妹偷偷抹眼泪,啊?哈哈。”
丽华愈发羞涩地低下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