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见惯了没有考中的学子们的帐然若失,还偶尔能见到几个女生大方自得地用痛哭流涕来表示难过。然而难过归难过,也就是一会儿,之后就欢天喜地地该干嘛还干嘛去了。人啊,忍过那个生死不知的过程,结果是好是坏就相对次要了,好歹还有个结果。毕竟是大学,那可是成功的象征,是精英的代词,可不是广而泛之的谁都能去过把瘾。他们努力拼搏,在以期能够蟾宫折桂、上苑探花的同时,也早有了一试不中另想他法,天下之大我心俱容的准备。城里的年轻人,插过队下过乡,早就会自谋生路;农村的年轻人,五岁做饭六岁下田,十岁时就能独挡一面。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每一位有缘于高考的人,都不惧多年寒窗的苦读,更无畏那百里挑一的录取率,因为一旦得中,你不仅有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还会有将来绚丽多姿的美丽人生。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让无以数计的年轻人像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其实,高考就是赌博,而又不同于赌博。相同的都是不知未来,期望美好未来。不同的是,赌博只需要一点资本,买了注码后就束手待毙地坐等着运气来兴师问罪,而运气对负荆请罪的软骨头往往又是不屑一顾的。高考则是金榜题名前就必须全力以赴地戴罪立功。是功过相抵的平安无事,还是功高盖主的宿命人生,很多时候全凭命运的一时高兴,在特定的年代。高考的前期投入过高,导致后期的结果显得有点无足轻重。成不成在此一举,成则以后也许可以平步青云,败则亦可另谋他途在别样的人生路上照样披荆斩棘。赌博的初始投入太少,让人总梦想着不劳而获,成败与否多来几次无妨,然则就是在这种递次增加中,却会不知不觉地博上了整个人生。
眼前的这个孩子,马桂,不是在高考,也不是在赌博,而是在赌命。
倔强的马桂,终于忍着没有让那颗不争气的泪珠滑落下来嘲弄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心。他爬起来拍拍后背、屁股上的土,又拍拍手,向中年人弯腰鞠了个躬,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办公室。这个过程,中年人没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花名册。
天地真的视万物为刍狗。在马桂心情阴暗地快板结成块时,老天依然顾我地用秋高气爽来显示自己的没心没肺。马桂抬头看了看天,咒骂一句就揣着砖块一样的阴闷心情,走两步停一步地来到了教委门口。看门的老人看阿桂的脸吊得快像烟熏的冬瓜,心生恻隐,安慰他说:“孩子,没啥,周总理也不过是个高中文凭,这也没影响他精通七国语言,仍旧和毛主席一起领导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啊。”
阿桂听了没有感激反而心生愤慨,张口就想骂一句老不死的站着说话不怕肾亏,终究又觉得不妥,就努力想回应个笑脸,不料却轻松做出了个面目狰狞的鬼脸。走出县教委的大门,马桂一时不知路在何方。回家,若是父母问起来,心高气傲的阿桂怎么好意思说他榜上无名呢?不回家,满城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在这称孤道寡地自娱自乐吗?马桂左面瞅瞅右面探探,不顾重大场合才抛头露目的北京蓝有所不满,很专横地一屁股坐在了路牙上。他的两只手懒得自给自足地垂着,耍泼似的搭在任劳任怨的膝盖上。
“孩子,没啥,明年再来一次”看门的大爷跟了出来行使起幼人幼我幼的职责。
阿桂紧绷着脸,怕一不留神再有什么创新的表情冒出来吓着老人家,可是嘴巴却难以控制地喋喋不休起来。
“老伯,我前年考过一次,考中了,被人顶了名额,被人顶了啊。”说完这句话,阿桂的一颗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自他走出招生办公室的门,他就一直努力地想摆出个无谓的表情,可是内心难以表述的痛苦、失望,又不打自招地在灰暗的表情中坦白从宽。他无法摆出一张娇情的笑脸,就又努力做出个严肃的表情来假装自己内心坚强。可这一切不敌看门老伯一句关心的话语,顷刻间,他那点做作的坚强在一瞬间就土崩瓦解的稀松。
阿桂像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左一把鼻涕甩甩,右一把眼泪抹抹,把自己参加高考被人顶替,父亲气得大病一场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孩子”老人家边劝边想着措辞“现在高考难了,不像刚恢复那时了。”
高考停办多年,中国的高级人才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为了使人才不致断层,再加上学子们荒废了十几年的工夫,刚拿起书本还有些吃力,所以刚恢复高考那几年的试卷相对不是太难。然而不难归不难,每一个参加考试的人还是面对同一份试卷,是龙非凤,是骡非马,考场上转一圈就能见到真章。再往后各大中专院校渐渐步入正轨,高考的难度也循序渐进增加。马桂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李怀都能考个响当当的南京大学,为什么自己却连个大专的喜枝都攀不上呢?
马桂又讲了在办公室的情形,他怀疑中年人知道什么却没有对他说。老人家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又被人顶替了?”
“我没说”马桂也机警起来。
老人家又细细询问一遍马桂在办公室的情形,也不禁疑窦丛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