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教主天不怕地不怕,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说:“都赶了一天的路了,人乏马困,今晚就暂且在这里歇息吧。我们找个空旷点儿的地方,提高警惕,轮流守夜。”他吩咐木欣道,“木欣,看好须臾。”
我总是疑惑这个“看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都说了我不会逃跑,那还需要什么人看着?
我们没有进入民宅,而是一直走到镇子的边缘,找到一块空地。有一棵大树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几匹马就拴在大树上。
我坐在马车里,入夜之后睡不着,就掀开帘子一看,见只有木欣正靠在车头上闭目养神,而华月和达达汗却不见了踪影。不是说好要守夜的吗?这会儿人呢?于是我问木欣:“他们人呢?”
木欣仍然闭着眼,只是竖起一根手指头往头顶上指了指,我扭曲着身子仰起头往树上面一看,果真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原来他们在树上守夜呢。
我有点儿气闷,私心里觉得这树本来应该是我的地儿,现在竟让他二人给霸占了去。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片树叶“嗖”地掠过我额头,由于速度太快,擦过皮肤还感觉有点儿刺疼。
我生气地揉一揉额头,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树上传来:“还看什么?睡觉!”
这个华月!我不甘心地坐回车里,蜷起身子堪堪在小榻上躺下,却还是久久不能入眠。达达汗那话的言外之意我是听得出来的,“一个活人都没有”,这城南镇里全都是死人吧。
马车穿过镇上的时候华月把我塞进马车里,不让我探头往外面看,所以我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但马车这层薄薄的木板和帘子挡得住视线,却挡不住弥漫的死气。
我在须臾山的时候儿日夜沉浸在浓郁的灵气里,甫一置身在这样充满死气的环境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和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叫嚣着不安。我浑身发痒,但再怎么左搔右挠也无济于事,身体没有一刻安静下来,如此我又怎么能够睡得着?
当明月高悬于中天之上的时候,我仍然大睁着眼睛,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于是莫名其妙就生起气来——这跟“起床气”大概类似,是“睡不着气”。
我想出去把华月和达达汗从树上拉下来。既然我睡不着,那他们也要陪我一起睡不着。可是这一掀帘,哎哟喂——眼前所见的哪里还是刚才的空地!分明已经在深山老林之中,周围黑黢黢的树木张牙舞爪,突然蹿起了熊熊的烈火!
夜里湿气这么重,深山老林里就更甚了,何以这些树还枝繁叶茂的,看上去绿油油的一片,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呢?
火燃烧得这样猛,浓重的黑烟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似乎不管是鼻子还是耳朵都有烟气往里面钻。我呛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眼泪也狂飙,脑子混混沌沌的,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总不能坐在马车里等死吧。不,这里只有车,没有马,所以连马车都称不上了。
我跳出车厢,脚刚刚沾着地面,后背就是一烫。转身一看,身后的车子已经被突然蹿起来的一把火直接烧成了黑灰,下一刻就崩落成泥,和这黑夜融为一体。
我在林子里盲目地鼠窜,根本不知道方向为何物,衣服也被烧出几个洞,心里悲哀地想到不知道我这身皮毛还保不保得住。莫非,我如今真的要把性命交待在这里?
嘴里、鼻子里呛进太多的黑烟,我昏昏欲倒前一刻,身子忽然一轻,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攀上我的腰,在带领我逃离火海。到底我命不该绝——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就此安安心心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