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迎春姐姐待我的确极好,比府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待我都要好得多。”
林如海亦点点头,“对你好就好。我看你大舅舅虽然平时糊涂,大事上却有眼光的多。他们一家肯维护你,我自然不会亏待他的儿子。人与人之间,有利益羁绊,总会比纯的人情更稳妥。这是为父今日教你的第二样道理。我已经让大管家从外头买了两个貌美的侍婢,打算让你这趟带走跟着去荣国府。回头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就说大舅一家照看得费心了,送两个林家的侍婢来伺候,你将那两个侍女的卖身契给你大舅母收着,听闻你那大舅母什么事都听你大舅的,旁的一概不过问,便是纳妾她也是替夫君兜了许多。我买的这两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加之卖身契在她那里,她也会放心地交给你大舅。你大舅更加会承我这个人情。这两个侍婢家中兄弟姐妹的卖身契,我则交给你,将来万一出个什么岔子,你也好有个把柄在手里。”
黛玉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得不说,爹爹真的是深谋远虑。只是这些类似交代后事的话,听着心里就更加心酸了。
林如海一脸的忧心,“下午你也看到了,你几个堂伯堂姑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按理说,你祖父与他们的祖父是亲兄弟,可我与他们却是堂兄弟,到了你这层就更隔着了。但毕竟都姓林。我与你母亲未能给你留下兄弟帮衬,你又是个姑娘家,将来总是要出嫁的。姑娘家出嫁,左不过给一份嫁妆,家产却是分不得的。是以那些子人听说我病重,就都乌眼鸡似的过来。”
看着女儿清瘦的面容,林如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这一夜,林府风平浪静。
到了第二天,一改前几日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感,天像是被雨刷过了一般,湛蓝湛蓝得碧于春水,连个云丝儿都没有。艳阳高照在枝头鹊巢之上,惊醒了几只鹊儿。风荷苑那一树秋海棠开得正浓,如火如荼,灿若瑰霞。又有几盆清丽的玉簪花放在窗下花架子上,有个粉色罗衫小丫头正在给花儿侍弄着。
雪雁起了个大早,拿着梳篦给自家姑娘篦头发。一个小丫头端着盆放了玫瑰花瓣的水上来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上了菜肴:冷炝莲藕片、红椒小黄瓜拌木耳、凉拌小肚丝几样清爽干净的凉菜,又有酒酿小圆子、一大海碗的白米粥,四碟酱菜、高邮鸭蛋;小蒸笼里放的是桂花糖糕、藕粉莲蓉糕、雪媚娘、素荤各色包子蒸饺。
迎春看了眼,心道虽说这早膳和荣国府的比要少了一些,可不得不说却样样做的小巧精致,光是看样子便赏心悦目,典型的淮扬菜。
昨儿个来时,因着在屋里用的虽然还是自己从贾府带来的丫鬟,可毕竟还是要和林府打交道。那些个小丫头虽然客气有加,但明显恭敬不足。今日晨起,发现一夜之间似乎那些丫头婆子都恭敬多了,早晨一路过来,打扫院子的下人也都勤勉地干起了活儿来。想必定是昨夜林如海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两个姑娘家有说有笑地用了早膳,雪雁在一旁好奇道:“姑娘也不知是怎的,昨儿我来的时候,原先府里的几个姐姐们都不大搭理我;可今儿一早晨,待我甚是殷勤。”
黛玉莞尔,“都是爹爹的主意。昨儿她当着我和他屋里丫头的面儿,说把阖府上下下人的卖身契都交由我保管,要打要骂要卖全屏我说了算。估计这丫头一回去就同人说了,是以都被震慑了到,老老实实地做活了罢。”
雪雁拍手欢喜道:“如此甚好,老爷真是处处替姑娘着想。”
迎春咬了一口桂花糖糕,放下了筷子,用绢子擦了擦,摇摇头道:“我看不完全见得。”
黛玉和雪雁俱惊,“迎春姐姐何故这样说?”
“你想,这府里的下人定是懒散惯了,一来姑母应当不是个待下人苛刻的主母;二来姑母病逝后,姑父又没有续弦,一个男子自然不会过多干预内宅之事。眼下突然多了一位嫡长女来管,手里头又握着他们的卖身契,他们自然收敛许多。不过……”迎春顿了顿,轻轻笑道:
“收敛归收敛,那是针对现下还在林家干活;若是不在林家了呢?”
黛玉不明,“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嫡长女来管他们,自然是得听的。可毕竟你年岁还小,又无人可依靠。他们定会欺负你人小、性子柔,反正我是知道的,林妹妹你虽然嘴上不爱饶人,心眼心地却是至纯。他们大可以欺负你不懂,表面上待你恭敬;更有甚者,一言不合就自请打发了出去。反正这几年在林府,该捞的银子也没少捞。”
迎春说罢,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酒酿圆子,要不说,这南方的稻米就是香,酱菜也不错,就是淡了点。
对面的黛玉却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筷子,只喝了半碗白米粥,就喝不下了,愁容不展。
迎春不以为意道;“你瞧你,我这不说吧,怕你没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被那些个刁奴气着了可不好;我说了吧,你自己个儿又在这胡思乱想。我跟你说,你想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是多吃饭,把你这弱柳扶风的身子给补补好。吃饱了,才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