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辆q7车头上亮闪闪的四个圈儿时,冉冉猛地回过神来,突然脸上一阵发烫。谷裕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捏了捏拳头,又垂下了头,她也明白了过来。
李沛然神情漠然,如押送个犯人进来似的,那个犯人畏手畏脚,立在了她俩面前。和冉冉的猜想的张狂样子完全不一样,穿着件软呢子的西装,和牛仔裤还算搭,头发是特意搞出来的凌乱似的翘着,看得出来也是个注意打理自己的人。
“谷裕,对不起……”说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还挺真诚。
谷裕很不自然,微微撇过脸去,不看另三人。
“赵小姐,周先生已经承认错误了,让他们俩好好谈。”李沛然的声音凛凛,冉冉根本没法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出咖啡店。
“听说,周鼎人不坏,前两年刚结婚的时候,对家里很不错,近一年多来才有点这样……”
“啊?结婚了?”冉冉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这下他又错上加错。
李沛然显然也没想到冉冉居然这么天真,知道自己在越描越黑,发动汽车,一脚油门下去,引擎发出轰鸣声,引得几个路过的男孩子直张望。“好多人说是他爱人的缘故,和他不亲近……”
冉冉愣了几秒才领会他的意思,脸上又烫了起来,心说和我说这个干什么,但错怪人家在先,也不好打断。
“赵小姐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吧。”他见冉冉只是缩在副驾驶座上,话锋一转,发出邀请。见她点点头,心里一喜,总算是有点进展。
汽车缓缓驶过北京西路上,逐渐进了颐和路。
从前冉冉和郑其雍喜欢手牵手在这儿散步,其雍指着一栋小洋房就起个头,1920年的时候住着个财政部的要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冉冉就接下去,就是生了个儿子,是傻的;其雍忙接过去,好在生个女儿,聪明透顶;冉冉又胡诌,可惜长得太丑……两人随随便便能编完这屋子里从前主人的一生,说是一生,其实不过十几到三十几的那些年,后面的仿佛都不重要了。cad1();
其雍起个好头,冉冉总和他对着干,于是那些个抓了一手好牌的人,最终都有了个不太完美的结局。
“冉冉,你怎么这么不乐观呢?”其雍批评她。
“这才是生活,生活呀,少年!”冉冉管自己叫写实主义者,而其雍恰好是浪漫主义者。
“我们俩这样配起来正好。”
其雍转过身,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有时能捧着鼻尖,凉凉的。
和其雍在一起的那几年,占据了冉冉几乎全部的记忆,以至于为了隔绝他,她不得不掏空自己的记忆,于是对过去的回忆是那么茫然,没有快乐,也就没有忧伤。
这会儿想起那些个牵手漫步的时光,嘴角弯起柔和的角度。
李沛然看着她柔柔地笑,心里有处柔软的角落被人拂过似的,很惬意。
汽车缓缓驶进珞珈路,两旁参天梧桐倒退,洋房显现。车停在一个不宽敞的院子,不等李沛然绕过来给冉冉开车门,她已经自己从车上蹦下去。
“脚好了?”李沛然看她这样率性,觉得很可爱。
冉冉点点头,抬头张望,这栋房子也是有年代的,三层半的小楼,人字顶,阁楼的位置是玻璃窗棂拼出的花,毛玻璃里橘黄的灯光。三楼阳台上,一张桌子,洁白的桌布微微荡漾,春季那一定是个顶好的观景座位,只是冬天,冉冉将双手插/进口袋,还是罢了。cad2();
李沛然熟练地推开一楼对开的一扇大铁门,上头是繁复的花朵,傍晚微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好像是蔷薇。
出乎意料,里头没有迎宾的服务员,只是间旧式富人家的大厅,倒是很符合从前和其雍编的那些故事,胡桃色的大柜子,实木镶白底蔷薇花瓷片的边几。
李沛然带冉冉从木楼梯走到三楼,这才有一个仪态端庄面容姣好的女子迎上来,“李先生好。”将他们引进右手边一个包厢。
从前一定是这住家的房间,偌大的房间,此时被改成书房式样,靠窗一个小圆桌,两张沙发。冉冉坐下就感觉仿佛要被沙发吞了似的,太柔软太舒适。
李沛然走到书架边的留声机旁,挑了张唱片,居然还能放出音乐,如淙淙清泉从留声机一直泻到地面。
冉冉觉得奇怪,这栋房子外面连块招牌都没有,怎么就能知道是个餐厅呢?转念,这大概就是常人连门都找不到的会所。
“这儿的厨子任性,没有菜单,全凭心情。”他又坐到冉冉对面,挑着眉。
冉冉起先当他是开玩笑逗她玩儿,愣了会儿才知道是真的,“有个性,客人不喜欢怎么办?”
“他就是能保证客人喜欢才这么任性。”
冉冉也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厨子有多大的能耐。
方才那个养眼的女子不一会儿端菜上来。都是看人配菜的,说是因为李沛然冉冉两人,所以给配了四菜一汤。李沛然解释是响应“勤俭光盘”的号召,冉冉噗嗤一下就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