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车,直到御史台街外面。
在街外面停下,一个是龙五没想好去拜访袁训,拜访袁训总得叫上哥哥。一个是赶车的也不肯往前。
“您老就到这儿吧,那街里面如今走不动车,跑不动马。您看半条街停的车马,这马性子倔的,我车冲撞喽,不得把我送衙门里打板子吗?全是官儿,咱们惹不起。”
会过车钱,龙五就一个人站这里看来着。
这就是姑母和小弟背井离乡后,在京中闯下来的局面?
一个大院子,因为晚上点灯,所以院子轮廓看得清清楚楚。隔壁都察院和都督府,晚上有当值的,也没有袁家明亮。
就地方上来说,不能比大同府里的宅子好,更和袁家小镇不能相比。但这是什么地方?都说米贵的京里,米尚且贵,何况是地价儿呢?
而且这两边是什么地方,两处官衙门。龙五震撼得微张着嘴,这又是小弟的一个能耐吧。
风中笑声不住过来,“一生两个,除去姓袁的谁能?你们说谁能?”严大扫喝得性起,脚踩在板凳上,衣襟敞得更开,手端酒碗大笑:“我让会写字的给小王爷去信,他要是不一生三个,这可以输了。”
看这扎的架子,这就是个市井徒。
而大门中,三、四个步履从容,轻裘绣带的男子走出来。有家人们把马牵来,请他们上马。各自道别时,满口的京片子,一听就是京中土生土长的人,都有酒意,却又把握得当,并不撒野,可见是世公子一流。
笑语:“小袁这东西一回京,就热闹得不行。”
“娘娘亲自来了,明儿又让他进宫谢恩,我刚说他尾巴翘天上去吧,他问我天在哪里,”
“天都放不下他,我说你收着收敛,再能一生两个,我才服你。”
哈哈都是大笑,道一声明儿见,街口上分开,应该是各往家中。
龙五本来就要回客店,这就更走得快些。背后对袁训的喝彩,总似针扎得他千疮百孔,让他逃离不能。
他已经没有了母亲,临进京以前,是国公夫人想到,让奶奶们问声二位公子要给姑母小弟备什么见面礼物,家里也好备下。
但龙四龙五没有经过商议,都说自己备下。奶奶们也不勉强,由着他们自己办理。
东西带了没有?还是带来的。
但哪天给呢,兄弟们只字没有在路上提过。但都知道要上袁家,一定兄弟同去。
龙四不在这里,龙五甩包袱似的想,我一个人可怎么去?哪怕一生一百儿子呢,我也先回去睡觉去。
没走几步,见到暗影里,默默站着龙四,也是翘首对袁家望着。龙五往后面退退,不愿意在这里让哥哥见到,也不想在这里被迫兄弟商议去袁家贺喜。
他已经够喜的了,不用再去凑数的不是?
街口拐个弯儿的地方,兄弟两个人分站两边,于是都只是对袁家看看。就是看看。
仿佛那边无数热闹,与他们无关不说,更不是他们的亲戚家。
……
夜风清爽,离袁训家不远的屋顶上,也不知道是谁家。柳至黑色大披风,风帽压到眉角,握着一壶酒,仰面喝着,眼神儿不处不对着袁家。
冷冷的,锐利的,他还带着剑。
有点儿萧索,又透着寂寥。不管是谁看到,也不能明了柳至是想去袁家呢,还是依就在恨。
也许,只有风能知道吧?
……
天近二月,晨光也似带春意。檐上雪犹在,薄薄残余在黑瓦上,似勾勒冬的余晖,缱绻不肯离去。
但明光洒遍屋脊墙角,细草绿苔点微若无,大早上的都可以看得仔细。
苏先瞪着那指甲大小的油绿,已有半个时辰。
他的额头沁出微汗,眼神里带着微焦,嘴角似勾非勾,表情总带着模糊。怎么办?他在想。真的成亲?
这就有个家?
以后房中有个人催换衣催入睡催看催同行…。他脑海中勾出弟妹宝珠的面容,带着温暖的鸡汤香味儿,柔声温温:“伯伯喝汤没有?”
旁边就有坐得端端正正的加寿小鬼儿,在她的旧椅子上面绷紧小脸儿:“加寿看着喝的,伯伯喝汤长胖胖。”
病中的记忆最深最浓,苏先对着窗外干净地面笑容微微,如果能有一个加寿那样的孩子,这亲也是成得的。
“苏先,你起来没有?”门上有轻叩几声,传来袁训的嗓音。他朗如明月的嗓音,在这一刻让苏先嫉妒。
小袁家里喜事不断,他的嗓音才总带给人日头之感?
但略在心里打个转儿,这嫉妒就下去。说声来了,苏先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袁训光灿灿的笑容,他又是一件新衣裳。
淡紫色的衣裳,是春裳。春天着衣服,有个名称叫不着调儿。可以穿得单,也有人穿得厚。宝珠想得周到,表凶身体好,做单衣怕他也能穿会着凉,做得厚又怕不肯穿。
宫缎点绣碎梅的夹衣裳,把袁训宽肩乍背勾勒得细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