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弦月、微风

夜很深，人很静，就连如意酒楼那么热闹的地方也已经变得很安静。

如意酒楼安静并不是因为今夜的鲜血。

在如意酒楼这种地方，流血的事情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人们早就已经习惯，尸首抬出去、鲜血搽干净、桌椅全部换成新的，依旧还是那么热闹、依旧还是灯火辉煌。

人都会累，特别是青楼里面会更累。

人累了之后就想躺下，躺下好好睡一觉。

如意酒楼的人都已经全部躺下，只有两个人除外。

李大厨没有躺下，李大厨在屋顶。

屋顶有风、风中有月、月下有柳。

李大厨坐在如意酒楼的屋顶上，抬着头，望着天上的弦月，微风吹拂着他的发梢，柳丝抚摸着他英俊的脸庞，只是他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反而显得比白天更加冷酷。

“你来了。”李大厨没有回头，却听见了瓦片响动的声音。

“嗯。”来人没有丝毫要隐藏的意思，随随便便答应一声。

“有事吗？”来人已经坐在李大厨身旁，手里拎着一壶酒，赫然正是击败那少年的黑影。

“没事，闷得慌，出来透透气。”黑影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

“你杀人之后都会觉得闷吗？”李大厨依旧望着天上的月亮。

“你知道我？”黑影有些惊奇。

“名扬天下的‘追风剑’谁人不知。”

“呵呵…”黑影凄凉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这个江湖已经没人可以认识我？谁知道…”

“有些人想让江湖记住，江湖却记不住，有些人想要江湖忘记，却忘不记。”李大厨叹息一声，回过头看着追风剑，说道：“不是吗？”

追风剑点点头表示同意，“或许当年我不该上泰山。”

——当年追风剑只身上泰山，一剑击败江湖七大高手，从此一剑扬名，可惜三年后却不知所踪。

“不上泰山也会上别的山，不击败那七个高手，也会击败其他高手，这就是命，命里注定，躲不掉的。”李大厨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像说的就是自己一样。

“有理。”追风剑又喝了一口酒，呷了呷嘴，问道：“那你呢？”

“我？”

“你又躲掉了吗？”

“我躲什么？”

追风剑笑笑，苦笑。

“你有没有听过传说高手？”

李大厨转头看了一眼追风剑，面上滑过一丝意外，问道：“你想挑战他们？”

“哪敢？”追风剑又苦笑。

“听过。”李大厨回答。

“夺命刀、追魂针、枯雪剑、梨花枪。”

“还有箫公子。”李大厨补充道。

“箫公子、箫公子，箫公子用什么兵器呢？难道是箫？”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李大厨盯着眼前的柳丝发呆。

“你知不知道夺命刀？”

“知道一点。”

“哪一点？”

“他用刀，而且刀法很好。”

“那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他一战击败横行江湖的四大天王就失踪的事情？”

“听说过。”

“一年之后江湖中出现了无数的夺命刀。”

“好像是的。”

“那你看今晚的那个人是不是夺命刀呢？”

“他要是夺命刀，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李大厨冷笑道。

“也是。”追风剑叹息一声，“他要是夺命刀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你呢？”追风剑又问道。

“我？”李大厨很诧异。

“你也用刀。”追风剑顿了顿，“而且刀法还不错。”

“我只用菜刀。”李大厨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菜刀也是刀，我看过你使刀。”

“菜刀只切菜，不切人脑袋。”李大厨已经转身准备离去。

“你要走了？”追风剑追问道。

“我不像你，几天不睡觉还可以精力充沛。”

“你不可以？”追风剑很惊奇地问道。

——他认为李大厨应该可以的。

“我只是个大厨，不是江湖豪客。”李大厨已经跳下屋檐，差点摔倒在地，追风剑面上阴晴不定。

夜更深、月更斜、风更大

追风剑静静地站在风中，注视着眼前的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来回两个套间；屋子也不高，追风剑只要随便一提真气就可以凌空俯视。

屋子外面种着两个花圃，花圃里面种的全部都是梅花，腊梅、红梅、春梅…

这样的屋子要是在山野之间见着不足为奇，但是它偏偏出现在了秦淮河畔，而且是在秦淮河畔最豪华的如意酒楼里面，这就很奇怪了。

屋子还点着灯，灯火很黄、很暗。

透过半透明的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