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明星稀。
房中燃起烛光,色泽昏黄。
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低声谈论着什么。
躺在床上的那人,貌有中年,相貌苍白,但依稀能见几分高雅气度,不是旁人,正是这梁国的文先生。
而床边那人,面貌似才三十来许,像是青年人一般,但细看之下,他两鬓斑白,眉眼细纹微皱,也已是上了年岁的人,只是保养得当,仍显年轻。
这人五官俊朗,又有几分中年气度,显得极为成熟稳重,在他眉宇当中,亦有一缕不怒自威之态。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子。
在老皇帝卧病在床的这些年间,便是这位太子执掌朝政。
前些年南梁打破平静多年的岁月,重燃战火,一路猛攻,使得蜀国节节败退,也正是这位梁朝太子的雄心壮志。
在许多人眼中,这位太子的手腕,甚至比之于当年皇帝年轻之时,尤为厉害。
“这些年间,陈芝云仗着他这练兵的才能,仗着他以往战功显赫,颇为居功自傲……我拉拢他多年,他终究不能与我亲近。”
梁太子轻吐口气,烛光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昏黄的色泽。
原本白皙的面貌,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但如今此刻在昏黄烛光之下,显得仿佛苍老了几分。
听他自称,却未有端起本朝太子的架子,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但文先生对此,也已习惯了。
这位太子,着实称得是礼贤下士,在私下场合之中,常是主动与人亲近……实际上,这一点也是文先生早年教他的,这些年来,以这般礼贤下士的姿态,才让这位当朝太子,拉拢到了一批心高气傲的谋士。
“陈芝云……”
文先生沉默片刻,说道:“他一向对太子,敬重有加,礼数周到,没有恶感,奈何却无法亲近过来,着实是个难办的事情。”
听到这里,梁太子哼了一声,说道:“虽说礼仪都到了,也没有恶了我,但我对他的拉拢,这些年如此明显,以他这样聪慧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这是变相拒绝了我……”
“我甚至暗中透露过,只要他愿意归我所用,必是我手下第一大将。便是邓隐,也要为他退让。”
“可他仍然故作不知。”
“这些年我刻意打压了一下,让他举步维艰,他也仍然没有什么举动甚至言语。”
梁太子咬着牙,道:“我早与他说过,他能练出数千精兵,这在某些特定的局势之下,如同一柄利刃,无坚不摧,更胜十万大军,倘如我将十万兵权交于他手,岂非天下无敌?”
“我知他与邓隐不和,甚至前些年,我曾暗示过他,若他真心归我,我便是为他除去邓隐,都在所不惜,可他依然如旧。”
嘭!
梁太子在床边上,狠狠锤了一下,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底子,依然显得这般恼怒,可见心中确实积怒久矣。
文先生略微摇头,说道:“练兵不是这般简单的,内中有着许多变化,不过,若是他真能为殿下所用,那么确实比如今重用邓隐,要更好许多……其实邓隐也是大将之才,当代名将之中,他也是有数之人,可陈芝云这等,却不限于当代,论古往今来,似他这样的人物,其实也是少有。”
说着,文先生停了一停,略作喘息。
太子见状,从旁边取过一杯茶水,亲自喂他喝下一口。
文先生早已习惯,倒也不像其他臣子那么受宠若惊,但他也不能全无表示,毕竟上下尊卑,古往今来,都是极为重要。
史上多少前车之鉴,某些臣子与皇帝过于亲近,有时尊卑无序,忘了身份,难免招来祸端。
文先生深知这般道理,眼中顿时有了感念恩德的味道。
喝过一杯茶后,文先生喘息了片刻,才说道:“虽然邓隐对他极为忌惮,但陈芝云其实并无太多怨恨……他之所以不愿随着太子,终究还是为了皇上。”
梁太子沉声道:“这一点,先生早便与我说过,但我也未有想到,他为了那老家伙,竟然如此倔强。”
文先生似乎想起什么,皱眉道:“听闻前段时日,陈芝云借着除灭妖邪之名,把月妃杀了?”
“嗯,此事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太子苦笑了声,道:“当时先生不在,凡事都要经过我手,当时我十分劳累,着实忽略了许多事情。”
“这怪不得殿下,倒是陈芝云那边……妖邪之论且是不说,但月妃确是红颜祸水,皇上之所以卧病多年,正是如此纵情声色缘故。”
文先生思索片刻,抚了抚喉咙处,轻咳了几声,然后才道:“听闻月妃死后,皇上恢复了不少?”
“那老家伙以往每当恢复一些,就要跟月妃同房,如今没了月妃,确实有了些精力。”太子略微咬牙,说道:“这个陈芝云,当年不过一个文弱书生罢了,跟老家伙下了几场棋,临急上了战场,被老家伙赏识,便念着这些恩德,死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