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起,薄云扬。
蒙兀部两万精锐,连夜沿着尧山南麓的山脚,往东行军,只是那浓浓的肃杀气息,和春天的万物生发略有违和。
一路上虽然有魔鹫高高飞入云宵,在万丈高空盯着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妖瞳族人坐在青铜战车里,差不多能将一只蝼蚁混入队列的细微气息都分辨出来,但蒙战还是不厌其烦的派出更多的斥侯,反复的确认克烈部和拓跋部两支前锋联军的方位以及跟他们的距离。
蒙兀族总共就剩下不到五万战兵,已经承受不起大的伤亡,诸事由不得蒙战不小心应对。
大军停在银石滩与尧山南麓的一座低岭前休整,蒙战带着赶过来汇合的铁鲲等将,在数百扈骑的簇拥下,驰入昨天血战的银石滩战场,想到实地看一看昨天血战后留下来的迹象。
昨天因为惧怕蒙战率蒙兀部战兵来援,拓跋颜、左鹫匆匆退去后,都没有人派兵马再回来收拾战场。
没想到,经过了一夜的搁置,数以十万计、体型肥得像狐狍的魔鸦,嗅着死亡的味道,纷纷赶来享受饕餮的盛宴,仅一夜的时间,此时大部分战死后被扒去衣甲的克烈部士兵尸体,都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使得银石滩西岸的战场,仿佛白骨地狱。
蒙战、铁鲲等数百人策骑过来,魔鸦蓬然飞起,像乌云一样,往远处飘去。
也有一些晚来的魔鸦,不甘心白跑一趟,还在白骨丛中踱着步子,仔细的啄下骨头缝中的残肉,也不畏惧蒙战、铁鲲等人过来。
“铁鲲,你再将昨日一战,仔细道来。”蒙战抱着双手,蹙眉看着银石滩西岸一片狼籍的战场,侧着身子跟铁鲲说道。
蒙战身后的诸多蛮将,刚才汇合时听铁鲲叙述昨日血战的情形,还以为铁鲲虚夸战绩,心里有诸多不屑,也没有认真的去听,这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才意识到铁崖部被人族掳当奴的宗子,确实不那么简单。
铁鲲无奈的比划着重新把一战细节娓娓道来,这次又由于蒙战问得详细,他从早初追逐战的骚扰、诱敌,到过河、半渡而击,时间点的掌控,兵力的侧重等等,都不厌其烦的再次复述出来。
蒙战不时插进来的细节问题,也都是直中要害,让铁鲲心下也十分佩服这个在瀚海纵横百年的老将,确实有不简单的地方。
等铁鲲将整场战斗再次复述过一遍,蒙战和几个将领都忍不住赞叹起来,铁崖部昨日一战,绝非侥幸,而是实实在在,以高超的指挥技巧,斩获一场令人振奋的大捷。
在瀚海沿岸的草原,一马平川,没有大的地形上的阻障,就很难有计谋施展的余地,诸敌对部族通常都是直截了当的杀来杀去,诸部族都喜欢以绝对的强势去碾压弱小的敌人,弱小者要么降、要么逃,偶尔有偷袭或攻敌必救这样的小手段,但从来都不是草原上部族间战事的主流。
又由于草原极为辽阔,以骑兵为主的诸部族战兵,更擅长长距离、快速的运动、穿插作战,在局面战场对战阵的应用,就显得直接、粗暴,没有那么多的技巧讲究,但铁鲲在银石滩一役里所表现出来的指挥技巧和对局部战场的掌控力,俨然是给众人打开了踏入新世界的大门。
*
拓跋部与克烈部联合起来的前锋,虽然在银石滩丢盔弃甲,死伤超过两千人,但也没有就此撤走,蒙战暂时没有急于推进的意思,就在银石滩的西岸扎下大营。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篝火连成一片,映亮了草原,与天空中的群星相映成趣。
整个大营中偶有笑闹声传来,却又马上收住,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蒙战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蒙战是个实用主义者,他的中军大帐中并没有什么装饰,诸将在大帐里,都是就着兽皮席地而坐,听蒙战安排明日一战的细节。
“明日若能以雷霆之势,横扫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前锋战兵,两部的后续援兵必然会谨慎又谨慎的推进;现在地宫挖掘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点,不容有失,所以还望众将努力,先把敌军打得胆丧心寒,这也会为汗国援军的到来,争取更多的时间。”蒙战狠狠地锤了一下长案,结束了发言。
看着纷纷应和的众将,蒙战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表面说得无比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但他心中却一点都不踏实,越来越多迹象表明,汗王探索地宫遗迹时,受创不轻,而即便汗王穆豪没有受创,穆苛这老贼此行主持黑石城的大局,他对蒙兀部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的居心。
要是他们能成功从尧山地底的上古遗迹里挖出传世大阵,穆苛不想传世大阵落入克烈部、拓跋部等敌族手里,或许还会派兵来援,但要是地宫挖掘迟迟没有进展,蒙兀族数百年的延续,可能也就到头了。
因为穆苛的援兵很有可能会等到克烈部、拓跋部的结盟因为争夺上古遗迹而分裂后,才会出现。
铁鲲看蒙战说着振奋人心的话,但眉头始终是紧锁着的,知道蒙战对前程并不乐观,他心里的阴影也变得更深。
议过事后,铁鲲走出大帐,看到陈